但他已不是婴儿的样子了。
那水是很冷的。
飞觞笑了。
飞觞早就站在一边,整个人都淡淡的,好像只是一抹影子。
他的两条腿一曲一伸,样子优雅也随意,宽大的衣袍包裹在伶仃的骨架上面,被风吹起来,像一面鼓荡的旗。十六捉住他的袍角,几乎ๆ是用全身的力气死死攥住,还算细腻的布料上开出了梅花似的血迹。
你的骨头上有没有我的名字?有没有相爱却即将分离的刻骨悲伤?
她只剩不到半年的寿命,拿了朱华临ภ夜,要从此风风光光地重新活过。
而当这一切进行的时候,新า任门主的小桃独自于房中饮茶,等待手下来报一个“行刑完毕”的结果,然后带着这具骨断ษ筋折的身体上路。控尸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们本来要一具尸体就够了,毕竟小麒麟见了飞觞,不管是死人还是活死人,都不可能不出来的。
“当然。”小桃开心地去捉麒麟的手,她毫不怀疑这个男孩子会为了见飞觞最后一面这般柔顺,在朱衣堂的日子里他一向都是柔顺的,只要飞觞说他就听,简直乖๔得不像话。
不远处的飞觞全无知觉地瘫在地上,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这句话。小桃有点忧愁地轻叹一口气:“放心,等你把朱华临夜给我,我会把他和你埋在一起的。”
身侧石像围成半圆,全都默默无语。
他并没有昏过去……只是片刻之间,乌衣山的天,和他的天一起塌了。
很多年前却月还在的时候,似乎是有过一场浩劫的,或许来袭的是恶灵,又或许是妖魔,玄门就是在那个时候互有消长的对战中成长起来,又迅速衰败下去的。却月便是极盛时期的代表,也是造成衰败的禁忌。
“不用说话,”十六握住他的手,“闭上眼细细想一遍吧。”
他在玄门争斗最激烈的朱衣堂和紫麟城都待了不短的时间,对人世间的印象也多半来自于这两个地方,那些人都是这样的……而他已๐经不是那个当初ม听到喊打喊杀就厌恶恐惧的小麒麟了。
十六见了忍不住咬牙,终于还是没忍住,对他直说道:“飞觞不是什么เ好人,你最好忘了他。”
时隔数年,已๐是他代替石人说这个字。并没有拿剑指着人脖子,他只不过摆弄着一张雷符,神态颇有些不耐烦。飞觞捡了那东西发现是门中密传的手卷,一角已๐经被小树丛刮破了。
“糯米藕很好吃的,”小麒麟笑,“酒也好喝。”
翁楷听他犹豫,本来以为是害羞的,还想着逗逗就算了,被这一问,自己倒先怔住说不出话来。十六忽然爬起来往小麒麟那边走,把人挖起来兴奋地说:“你再讲讲。”
翁楷戳戳他:“那里是哪里?”
“他们是冲朱衣堂来的,”小麒麟轻声道,“我听见了。他们说这山下总有朱衣堂的人守着,好像在守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阻止不了,他们不听我的。”
“他……”小麒麟沉默了一会儿,咬了咬唇道,“他对我也挺好的。”
十六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可他心里的确是很高兴的,身边的人又摸了摸他,也没再说话。
十六“哦”了一声,过一会儿又道:“小麒麟很好看。”
却月教的也不管用嘛……十六想起自己匆匆看过几眼,凭借上面的图画瞎猜了一番的手札,微微一笑,却是干脆地倒了下去。
可是这次,翁楷不在,小麒麟也不在。
这个事实让他一阵迷惘,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正愣神的时候,风把帛书翻起来,一个ฐ小角正好被掀起来叠在最上面,十六看见了什么熟悉的东西,立时趴了上去。
还真是看不懂。看样子像是记载修行法门的札记,可是十六认得的字太少,更加无法读懂这么艰深的东西,只反复看了几遍,确定上面没有“翁楷”两个ฐ字,才有些不甘心地放下了。
“这不是口诀,”十六睁开眼睛看他,“翁楷,这是什么เ?”
清晨的天光一点点亮起来,趴在他身边的小神兽神情安谧,它半闭上眼睛,一字一字缓缓道:“千秋风露兮归来故墟,月明无人兮苍石与语……”
你也有缘么?你的缘在哪里……
石人一怔。
这里离师门的距离已经不近,而明天……他想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他从不知道变成人以后身体可以这么เ软,就像从前头顶的花瓣一样软,他戳戳自己又戳戳飞觞:“你也好软。”
飞觞微微一震:“你说什么?”
十六闻言立刻扑到麒麟身边,试图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他,满脸都是不同意。飞觞的手原本下意识地抚摸着小麒麟的头发,十六看着,也恨不得在那ว手上咬出个洞来。
空气中还残留着强烈的血的味道,十六在草地上躺了很久ื,直到天色好像血一样烧起来的时候,才勉强恢复了一点力气。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
说完这两个字,他的脸上浮ด现出分外愉悦的神色,不等石人开口就继续道:“我还认识你,翁将军。”
笑到一半他就停了,笑容换成一种奇怪的神色,因为石人掏出了一块玉牌。“我不想与玄门中人为敌,”他冷冷道,“你该认识这块牌子。”
石人摸摸十六的头,看向山坡下明明灭灭的几丛篝火:“知道为什么เ他们都被拦住,而你却能上来么?”
“拿了这花你就带它走吧。”石人指着昏睡的小麒麟,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