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乐่队后面，是骑马的“冒尖户”们。他们的马都由县委和各部门的领导人牵着，使得这些受宠的泥腿把子们，都十分不好意思；此刻yi个个羞怯地低着头，象些新娘子似的。“冒尖户”后面，是yi长溜工具车。每辆车驾驶楼的顶棚上面，都搁着yi架“飞人牌”缝纫机——这是给“冒尖户”们的奖品；缝纫机上贴着大红“喜”字。马国雄几乎ๆ把这个活动弄成了集体婚礼。工具车使劲按着喇叭，警告两边潮水般拥挤的人群让路；它们跟在马匹后面，象乌龟般慢慢地爬蜒着。工ื具车后面，紧跟着“四干”会的yi千多名代表。市民们现在已经挤在街道两旁，欢天喜地观看这场无比新鲜的热闹景致
“你在这里干啥呢？”
小石子没踢到เ土坑里去，她失望地叹了yi口气。正准备返回去，却发现远处拐弯的地方แ闪出yi辆自行车。她紧ู张地盯了yi会，高兴得咧嘴yi笑，是老冯回来了！她心里想，刚才说错了，应该是小石子踢不进土坑里，冯书记就马上回来。
“我正打问着找你，想和你商量yi件事”曹书记说着，给少平抽出yi根纸烟。
“在地区物资局的工地上做活。”
他从被子旁把黄提包打开，将新า买来的衣服放进去。这时候，他才发现了提包里那本牛虻——半月来，他已经忘记了从贾老师那里借来的那本书，甚至也忘了他自己是个ฐ识字人呢！好，雨天不出工ื，他现在正好能看这本书了。他内心立刻感到เyi种颤栗般的激动！
少平走到市内最大的yi个ฐ百货商店，为自己้细心地挑选了yi身深蓝的卡衣服。他怀着喜悦的心情，把这身玻璃纸包着的服装ณ夹在胳膊窝里，然后又顺着街道闲逛了yi会，就返身向阳沟那里走去；买衣服后，他身上就没几个钱了，在街上瞎逛荡还不如回去再睡yi觉！
金光亮脸色阴沉地扫视了yi下全家老少，然后开言道：“今天是咱们家的高兴日子，应该让地下的祖先也长出上yi口气，自从老人入土之ใ后，我们这些活着的不孝子孙，怕连累自己้，还没到坟上去祭奠yi次呢。现在二锤要去参军我们什么也不再怕了，今天咱们到เ祖坟上去，给老人们敬供上yi点心意，让他们在地下也平yi平心！另外，也给田à福堂和孙玉亭这些人看看！二锤，你过来把篮子提上，咱们yi块到เ你爷坟上去！”
等众人先后回到窑里后，见全家的主事人金光亮yi声不吭地把yi些纸钱和黄表纸放在yi个竹蓝ณ里，并且拾起了两ä碟祭坟的茶饭。
黄原地委书记苗凯同志到省城后，没有能立即进医院。省人民医院的高干病房yi时腾不出床位来，需要他等候几天。他于是就住在省城的黄原办事处。
啊啊！田福军眼圈yi热，用手爱抚地揪了揪女儿的小辫，说：“小伙子！那ว你去吧，给咱好好押车！”
但是，当无比欢欣的情绪过去以后，生活本身的沉重感就向他袭来了。
往日在地里，他常贪活，总嫌太阳落山太早。可这些天来，他却怨太阳迟迟地不下西山——他急着收工，好跑回家去看亲爱的儿子。
田福堂喜出望外。想不到事情换yi种方式解决，就能取得意想不到的结果。金俊武眼看就要孤立无援了！田福堂感到由á衷地高兴。他又不失时机地去了yi回公社，给上级领ๆ导汇报了他的打算。对于这样yi种学大寨的雄心壮志，公社领导除过支持还有什么其它说的呢！
光明回到เ家里后，还没等他把自己的意见说完，他哥，他弟，他爱人，都劝他千万不能这样。这些已经被多少次运动吓得丧魂失魄的人，纷纷劝说光明：这样做并不能改变他们家的命运，反而会招致更大的灾祸。既ຂ然不能改变队里的决定，还不如举双手赞成落个ฐ好表现。他哥金光亮对大弟说：“你图个ฐ痛快，说完挣气话屁股yi拍就回了原西城，我和光辉，还有淑芳，还有娃娃ใ们，都要在这村里活人哩”
孙少平看完他有生以来接到เ的第yi封“恋爱”信，脸上露出温和而讽刺๐的笑容。他把侯玉英的信揉成yi团，正准备随手扔掉，但马上又想到这样不合适。
盼着鸿雁早飞来！
金光明马上取出来递给她说：“yi本八毛二分钱。”
这时，她听见柜台后面有个人说：“这不是兰香吗？你怎么来了？”
冯世宽在电话上听了周文龙的汇报，心中顿ู时象塞了yi把火！
他让女话务员接通冯主任后，就让她离开话务室——说这个电话话务员不能听。
他没办法，只好穿了件雨衣，到学校儿子的办公窑里把自行车推上，跟着根民冒雨去了石圪节公社在石圪节公社里，白明川和徐治功两个ฐ人现在正等待双水村大队书记田福堂的到来。今天刚吃完早ຉ饭，石圪节大队和罐子村大队的党支部书记就先后跑到了公社，报告了他们的水坝被人破坏，坝里所有的蓄水都跑光了的严å重事件cນ罐子村的书记报告说，他们村yi个ฐ村民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双水村的大型拖拉机从村中ณ开过来，上面还坐了许多拿工具的人。石圪节的书记立刻作证说，他们水坝上面的公路上就是留แ下了拖拉机停留的痕迹，而且从公路到水坝的地上留下许多乱ກ糟糟的脚印。不久，双水村昨夜灾难性的消เ息就正式传到公社ุ里来了
送葬队伍刚过了哭咽河的小桥，铜钱大的白雨点子就瓢泼似的倾倒下来。村里的外姓旁人都纷纷跑回家了。参加送葬的人yi个个水淋淋地在泥水地上艰难地向金家祖坟那ว里行进。雷声c雨声c水流声和人们的哭声搅混在yi起。不时有明晃晃的闪电在头顶划过。哭咽河和东拉河已经起了水，混黄的山水呜咽着从大大小小的沟道里奔腾下来，给这个葬礼加添了极其浓重的悲痛气氛在吃晚饭之前，副书记金俊山埋完金俊斌，刚在家里换转干衣服，石圪节公社文书刘根民就进了他家的门。公社已经知道了双水村昨晚上的偷水事件，白明川和徐治功命令文书刘根民来叫田à福堂。根民已经去过田福堂家，但看田福堂正病着起不来，就只好跑来叫金俊山——不带yi个人回去，他给公社ุ的两ä位领导交不了差ๆ。
“可是天下没有不要钱的人家啊！”
少安重新点着yi支旱ທ烟卷，对父亲说：“我的婚事你不要熬煎。我年龄还不算大。就是年龄大了，我不相信我就打光棍呀。到เ时我自个儿找yi个。只要财礼ึ少，我不挑拣人。女方แ不嫌咱家穷，能和咱们yi块过光景就行了。”“你也不小了，得看着给你瞅个媳妇。只要有你合心的，财礼ึ多少不怕，咱们打闹着借，慢慢再还。我现在还能ม出山哩，少平高中也快念完了，咱父子三个熬上几年，就会把帐债还完的。”
谢谢。对于孙少平来说，他也要对生活的教训说yi声谢谢。这yi件事的前后经历，也许实际上对他并没有坏处。他是失去了yi些情感上的温柔，但也获得了许多心灵上的收获。他现在平心静气地想，顾养民是yi个好人——他挨了打，但没有报复打他的人。顾养民不会怯火这些人！这些人再残，也残不过学校的王法。只要他告，这些人都不会轻松，而且为首的金波说不定会让学校开除的。他对这件事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反而在精神上把他和金波他们镇住了。
金波他们把顾养民打了yi顿，反而使郝红梅更挨近了顾养民。也许他们两ä个分析过养民挨打的原因——金波心再残，也不会平白无故打人，唯yi的可能ม就是因为郝红梅。她先后与少平和养民的关系变化大家都能看得出来。孙少平不出面，让他的朋友来替他报复——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解释呢？
三个女人忙得进进出出，不yi会桌上的酒菜都齐备了。
为了证实徐老说的对，李登云马上“嘘”地倒吸了yi口气，用手掌在腮帮子上按了按。
这时候，双水村妇女主ว任贺凤英，正领着本村和外村的yi些“铁姑娘”，忙碌地布置会场。她们把课桌从教室里抬出两张来，拼在yi起放到人群面前，上面铺了窑门口摘下来的条格布门帘，又放几个暖水瓶和茶缸，算是主席台了。另外几个男民工，在中间的窑面上斜ฒ贴了yi条会标：彻底批判资本主ว义倾向大会。教室其它墙上，间隔斜贴着许多红绿纸写的标语口号。凤英忙里忙出，指指划划，旧红绸袄在短了的外衣下面露出yi圈，招引得许多目光都注视她。她那没有血色的脸上，洋溢着出人头地的欢欣。
今晚，双水村小学院子里又开始热闹起来了。除过本村男女老少yi吃完饭就被集合到这里以外，在大灶上吃完饭的外村民工也都被带到这里来了。不多时分，这院子里就已经挤得水泄不通。外村的民工在院子的南头，yi般都是同村人挤在yi块。双水村本村的人在院子的北头，大人娃娃ใ夹在yi起，有站的，有坐的，吵吵闹闹，象yi锅煮沸了的水。
“那好。常来啊”田主任竟然伸出了手要和少平握手。
“金波？他的娃娃”
黄原城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街道上熙熙ກ攘攘的行人象忙碌的蚁群。他们的背后，太阳正在沉落。对面的九级古塔在夕阳中闪耀着光辉，看起来似乎象发射架上的yi枚巨型火箭，格外雄伟。初春蓝色的黄原河将城市分割成两半后，弯弯曲曲地流向远方的群山深谷之中两个人先顾不上说话，惊奇而兴奋地观赏夕阳晚照中的大自然景象。
城市渐渐沉浸在阴暗中，景物开始模糊起来。黄原河上新า老两座大桥首先亮起了灯火；紧接着，全城的灯火yi批跟着yi批亮了。
这时候，晓霞才转过脸，问少平看过白轮船后，有什么เ感想。
少平断ษ断续续，结结巴巴๒说了yi些，好象也没能把自己的感受充分表达出来。
说实话吧，这会儿他思想不能集中起来！是呀，黄昏中，在yi个荒山野地里，单独和yi个姑娘呆在yi块，使他浑身的血液由不得沸沸扬扬内心的马蚤动让他坐立不安，他索ิ性仰面躺在yi片枯草上，两只手垫在脑后，茫然地望着暮色中的天空。天空已经亮出几颗星星。
晓霞也就不再出声，静静地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两ä只手抱着膝头，凝望着远方แ的山峦。这是yi个美妙的时光。小树林中ณ，归窠的鸟雀扇动着扑棱棱的羽翅。没有风，空气中流布着微微的温暖。春天的黄昏呀，使人产生无尽的遐思和深远的联想，也常常叫人感到yi种无以名状的忧伤！躺在地上的孙少平，不知为ฦ什么突然眼里涌满了泪水。他深深地向夜空中吐出yi声叹息，嘴里竟然喃喃地念起了白轮船中吉尔吉斯人的那首古歌——有没有比你更宽阔的河流，爱耐塞，有没有比你更亲切的土地，爱耐塞，有没有比你更深重的苦难，爱耐塞，有没有比你更自由的意志，爱耐塞，晓霞仍然保持着她那雕像似地凝望远山的姿势，接着他轻轻地念道——
有没有比你更宽阔的可流，爱耐塞，有没有比你更亲切的土地，爱耐塞，有没有比你更深重的苦难，爱耐塞，没有比你更自由的意志，爱耐塞。
少平猛yi下从地上坐起来。yi种强烈的冲动，使他真想伸开双臂，把田晓霞紧ู紧地抱住！
山下的大街上传来yi声刺耳的汽车喇叭的鸣叫。孙少平叹了yi口气，抬起软绵绵的胳膊，用手掌揩掉额头的yi层冷汗，对田à晓霞说：“咱们回去吧”
晓霞没有说话，对他点点头。两个ฐ人就沉默地起身下山。
山下，繁密灿烂的灯火，组成了yi个无比辉煌的世界。
孙少平在南关的大街上和田晓霞分了手，胳膊窝里夹着yi本新า借来的简·爱，就回他那个门户洞开的住处去了。
第三十四章
金波从青海ร当兵复员回来后，已๐经在黄原东关邮政所干了近三年临ภ时工。他虽然不象少平那样为赚几个钱而东跑西颠，但基本上也是个揽工汉。除非让父亲提前退休，他去顶替招工，否则ท他永远也没指望入公家的门，从表面上看来，他好象是这个ฐ邮政所的yi员，其实完全是个外人。
这个快满二十三岁的小伙子，小时候就很漂亮；现在虽然个头仍然不算很高，但长得又精干又潇洒。皮肤还象女孩子那样白嫩，yi头披散的黑发，yi双清澈如水的大花眼，走在街上，常常让陌生的姑娘由不得顾盼。已有不少姑娘对他yi见钟情。但侧面yi打听，是个临ภ时工ื，就都遗撼地退缩了。对于大多数在城市有职业的女孩子来说，找对象当然要找有工ื作的。在城市，没有正式工作，就意味着什么也没有。虽然现在的姑娘们开化了，但婚姻ี问题上这个最基本的条件很少有人采取无所谓的态度。在中国目前社会里，很多情况下，感情往往并不是男女结合的主要因素，而常常要受其它因素的制ๆ约和支配。也许世界上所有的不发达国家，这种现象尤为普遍——如果有例外，那就足可以构成本地报纸的断闻。但金波现在倒也没什么心思去谈情说爱。他自己也知道，没有正式工ื作，要在黄原找个如意对象，等于水中ณ捞月。
其实更主要的是，有yi位姑娘早ຉ占据了他的心——尽管那短暂的瞬间已๐经过去几年，而且以悲剧的形式结束了。这个早ຉ熟青年几年前被爱情的烈火烫伤后，直到เ而今还没有痊愈。
这秘密已经在他心中深藏已久。本来他很早就想对好朋友少平叙述yi番๘——如果让yi个知心人听听，也许能减轻yi些他心灵的负重。但每次见了少平，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里。不是他不信任他的朋友，而是觉得当时的气氛不适于倾诉这样的心事。少平常常有他自己的yi大堆困难，需要急于解决，不应该让他硬着头皮听他的浪漫经历。
yi个经历了爱情创伤的青年，如果没有因这创伤而倒下，那就可能更坚强地在生活中ณ站立起来。金波正是有了这样的经历后，才成熟了许多。这之前，尽管他父亲是个普通的汽车司机，但在农村的环境中，他的家庭条件还是优越的。这种优越不能不对他的心理产生影响，在童年和少年时期，他不会象他的朋友少平那ว样为吃饭和穿衣而熬煎。他没有体验过饥饿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yi个ฐ人穿着破烂衣服站在同学们中间，自尊心在怎样遭受折磨。他在温暖的小康人家长大，也用小康人家的眼光看待生活和世界。他过去在学校里的yi些小小的“惊人之举”，完全出于性格本身所致。
直到在那远离故乡的地方แ发生过那ว场刻骨铭心的感情悲剧后，他才理解了人活在世界ศ上有多少幸福又有多少苦难！生活不能等待别ี人来安排，要自己去争取和奋斗ç；而不论其结果是喜是悲，但可以慰藉的是，你总不枉在这世界上活了yi场，有了这样的认识，你就会珍重生活，而不会玩世不恭；同时也会给人自身注入yi种强大的内在力量现在，他心平气静地干他的临时工。既ຂ不自卑，也不抱怨命运。上班时，他穿上那身洗得干干净净的破烂工ื作衣，不要命地搬运那ว些大大小小的邮包，吃苦精神使所有的正式工都相形见绌。他卖力干活不只是怕失掉这只临ภ时饭碗，而是yi种内心的要求。在这方面，他的朋友孙少平给了他很大的影响。当然，这样的劳累也有解脱某种内心痛苦的作用。下班后，他首先做的第yi件事，就是用那只白搪瓷缸子，泡yi缸茶水静静地坐着喝，既是不渴，他每天也要用这缸子泡yi次茶，哪怕面对着茶缸发yi会呆呢。这是yi只极普通的白瓷缸，上面印着yi行“为人民服务”的红字。对金波来说，这只普通的白瓷缸，就是他青青和爱情的证明喝完茶水，他把这白瓷缸小心翼翼地放进小柜，就到老桥那面的繁华闹市去遛达yi圈。他是个爱讲究的人，上街前总要洗洗脸，把头发梳整齐，换上那身褪色的干净军装和那双雪白的球鞋。
每当穿行于闹市之中，他常常不会留แ意到เ姑娘们爱慕的目光，越过yi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看见的仍然是那片绿色的草地，奔腾的马群和那ว张亲切可爱的粉红色笑脸；耳边也总是传来那ว支慑人魂魄的歌声他有时候就旁้若无人地满面泪水在街头行走，而不管有多少惊诧的目光在瞧他最近yi些日子，随着气候渐渐转暖，他的情绪却不知为什么越来越糟糕。奇妙得很！季节往往能影响人的心境。当他看见河岸上yi缕缕如烟似雾的柳丝和山湾里那霞光斑烂的桃花时，yi种无限忧伤的感情就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想叹息，想歌唱，想流泪，尤其想和什么人谈yi谈他曾有过的幸福和不幸；以及那ว早已流逝但永远不能忘却的往事他很想念孙少平。所谓和别人谈yi谈，那ว就是和少平谈yi淡。如果这世界上没有孙少平，他就只能ม把他的故事连同自己yi齐葬入坟墓中。他是那么เ强烈地希望孙少平出现在眼前。但少平很久没有到เ他这里来了。他又没地方แ去找他——谁知他在这城市的哪个角落里呢？
当金波对孙少平的很快到เ来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少平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喜出望外地伸开两条胳ฑ膊，在少平的肩头用劲搂了搂——他知道这种反常的外露显然使朋友有点惊讶。
他先不问少平的长长短短，马上又动手做了yi盆子鸡蛋面片——他知道少平yi上他的门，首先需要的是yi顿饱饭。
吃完饭后，金波就提议他们yi块到黄原河边走yi走。少平很乐意地答应了。到了金波这里，少平就暂时忘记了这几天发生的不愉快事。落魄的人只要和朋友呆在yi块，心里就会踏实下来。不过，他感到金波今天情绪似乎有些异样。
两个人yi路相跟着出了邮政所的大门，穿过有关热闹非凡的夜市，从大桥头斜坡里走下来，yi直来到黄原河边。
夜晚的黄原城闪烁着繁星般灿烂的灯火。城市仍然没有安静下来，不过嘈杂声似乎变得遥远而模糊。远远近近的灯光投照ั在碧波粼粼的河水里，yi片明光闪闪。风并不温暖，但很柔和地吹过来，象羽毛在人脸颊๐上轻拂。
他们沿着河边，慢慢向上游新桥那ว里走。少平自到黄原后，第yi次这么悠闲地出来散步，心情倒有说不出的美妙。此刻，忧愁和挣扎都退远了，yi切都变得如此平静，就象yi个刚从火线上下来的士兵，重新回到เ了和平的环境中。
金波虽然个子比少平低，但尽量用yi条胳膊搂着少平的肩膀。两个人手臂相攀在夜晚的河边上款款而行，看起来倒象yi对亲密的情侣。
起先他们都默默无语地这样行走着。后来，两个人坐在了河边的yi块大石头上。朗朗的黄原河水就在他们脚下流淌。河对岸是yi片密集的灯火；灯火后面是黑黝黝的麻雀山。弯弯的月牙儿象yi柄银镰，悬挂在乌蓝的天空。
金波凝视着满河流泻的波光灯影，轻轻叹息了yi声。
“你好象有什么心事？”少平扭过脸看着他的朋友。“是啊。我很想给你说yi说。这是几年前的事了”金波仍然望着河水，嘴里喃喃地说。
少平静默无言。他似乎ๆ感觉到金波要给他说的是什么。他不再询问了。
金波沉默了yi会，便开始给朋友讲述起了他自己的故事。少平yi声不吭，静静地听着。
“我刚复员的时候，你大概听见过传闻，说我和yi个藏族女子谈恋爱，叫部ຖ队打发回来了。那是真的。你奇怪吗？不奇怪？是啊，有些事看起来奇怪，可是实际上又没有什么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