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
南第次请我吃饭，就是在我来西安时第次看到的那个小吃街，是过桥米线和小笼蒸包。只是没有买十笼，我只吃了两笼就再也吃不下去。
南是个有心计的男人，他带来的那千元钱始终没有动过，用的所有钱都是在西安辛苦赚来的。南告诉我，那ว是我生的资本，我要它陪我下葬，除非我突然离开。
南至今都把那千元存在他的个账户里，真的始终都没有动过。
第三章灰色公路6๔
在那ว个餐厅干了年。南说，你应该学些东西。这时南开始在西安的各个街头游荡着擦皮鞋。擦皮鞋是看起来很低贱但是却很赚钱的工作。九九九年的西安街头擦皮鞋的还很少，不像现在比行人还多。擦双元钱，天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擦三四十双，也就是三四十元的收入。个月下来就可以赚近千元。那ว时我们已攒了有三千元钱，都是在小餐厅打工ื攒下的。年里，南几乎分钱没有花，换洗的衣服都是老板穿剩下的。有吃有住我们现在还需要什么？答案是不需要。我买了双凉鞋，两件五元钱的白色短袖衬衫，是在小夜市上买的。还有两条裤子，||乳|白色的休闲裤，伪李宁品牌，花了十五元。还有个粉红色的头花，坠着个个亮晶晶的塑料珠子，两ä件毛衣，件黑色，件白色，都有漂亮的几何花纹，两件冬天的翻绒领子的外套。这些都是用的南的钱，是他个月的工资。南说，你是女孩子，理应得到เ照顾。
我的生理期来得比较晚，十六岁才来第次月经。我和南睡在饭店的餐桌上，在半夜的时候，我就感到了双腿间的湿热。我惶恐地让南拽开电灯的拉线。我让南转过头，我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见了新า鲜的血液从我的缓缓流出来。这是个ฐ少女的初ม次，本是那么的羞涩且惶恐，可我自小便是处事不惊的孩子。我说，南，去给我找卫生纸。我流血了。
我们攒下钱要做什么เ？有次我问南。南说，西安是个ฐ有古老文化的旅游城市，我想送你去做导游。我想让你有个ฐ体面的工ื作，有稳定的收入。不用看着小老板的脸色做餐厅的服务员，不受醉酒客人的无理马蚤扰。也不要满街头跑着给人擦皮鞋，风吹雨淋，烈日暴晒。芍药，我没有来时就对你说过，总有天我会让你过得很好。
那你呢？你打算以后做什么เ？
南说，我经常在家叫左岸酒吧的门口擦皮鞋。每天会看见个披着长发的男子到那里上班，穿着干净洒脱的休闲装ณ，脸色红润，总是微笑。有次我问他你做什么，他说，是调酒师，月有两千多元收入，个随意浪漫的工作。你知道吗，芍药。我多想有个浪漫且有丰厚收入的工作，而不是现在的擦皮鞋。我总感觉抬不起头来。
南，我们用辛苦劳动所得的钱生活，我们没有比别ี人低。
是的芍药，那是我现在的梦想。但是我知道我能做到เ。
南，你能做到。我无比地相信你。
那时候我们在北街的条小巷里租了间民房。房主是个老太太，有五十多岁的年纪，告诉我她的丈夫在二十年前喝醉酒摔在马路上被车轧死了。那时他们的孩子刚ธ刚满周岁，妈妈都还喊不清楚。现在儿子已长大成|人，比他父亲还要高了，在北京的所名牌大学里上大二。家里经常她人，院子很是空寂，需要有新的人来注满生气。我们租的房子是她的南平房，靠着大门，出入很方便。出了家门向东是条小吃街，和火车站附近的很是相似。过了小吃街便是西安铁路运输学院，有几十年历史的所大学。
南用了天的时间购置家什，都是在旧货市场淘来的。张木头做的双人床才三十元，黄|色的写字台二十元，把椅子。枕头棉被褥子却都是崭新的，绿色的被面，有大的苹果。床单是白色的，印着红色的小碎花。锅碗瓢盆，烧煤ศ球的炉子。南说，我们要有个家。可以在天冷的时候待在屋子里烤着炉火取暖，熬热腾腾的小米粥，炖锅白菜猪肉粉条。我们自己做饭吃，这样可以省很多钱。
第三章灰色公路7
那天是我的十七岁生日。我们熬了小米粥，炖了猪肉粉条。最后南亲自给我下了碗长寿面，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我慢慢地吃完。南说，芍药，今晚我想抱着你入睡。南还从来没有亲密地抱过我。在餐厅的饭桌上睡了年，我们直是背靠着背入睡。我们最常做的动作是牵着彼此的手，看花开花落，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然而今天晚上，南却说，要抱着我入睡。
5她是你前世的灵魂，你无法把她消灭
要在太阳升起时赶到大昭寺。林说，这样活佛会很高兴。
大昭寺是西藏最辉煌的座吐蕃时期的建筑，殿宇雄伟，庄严绚丽，每日被转经的人流簇拥着。大昭寺又名“祖拉康”，藏语意思是经堂。“大昭”，藏语为“觉康”，意思是释迦牟尼，就是说有释迦牟尼佛的佛堂。而这尊释迦牟尼像便是指由文成公主从长安带来的尊“觉阿”佛，它在佛教界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时间尚早，没有游人，只有信徒不断地进进出出，或慢或快地沿着大昭寺著名的转经道周而复始地圈圈转着，无论男ç女老幼，都是脸的虔诚和凝重。这刻，是自然而和谐的。
我见到เ了活佛。
喇嘛掀开门帘ຈ，我随之进入内室。屋里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陈设极为简单，也就是床柜桌。而在床上半卧着的，自然就是活佛，头发略微有些凌乱ກ，清瘦苍老，目光有些游离，气色不大好，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活佛给人的感觉很慈祥和蔼，却又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尊贵与威严。看着他，我竟感觉到เ种神圣的力量在向我招手。
他不懂汉语，由旁้边的个喇嘛翻译，问我从哪里来，做什么，什么事。林用藏语替我回答。
我说，我想知道，为什么在我杀死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会有只褐ຈ色的蝴蝶停留在我身旁的这个孩子身上。我指着睁大眼睛的临临。还有我们那时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活佛大概有八十多岁的年纪，头脑似乎ๆ已经不大灵活，林翻译了好几遍，他才开始回答。说得却很短，很快。林听了脸肃穆，扭头看我。
什么意思？
林说，活佛说，她是你前世的灵魂。
在回去的路上，林说。
芍药，你注定要和临临ภ永远在起，而我也不可能离开临临。我这次回去打算把公司转了，不想再在生意场上周旋。我相信手里钱已足够我们以及临临以后的生活。我们起住在丽江，我们守着你的小店。或者我也可以买下家旅馆，每天给旅途中ณ疲惫的人个歇脚的地方。我们都已经太累，我们需要个ฐ安定的地方平淡地生活。
我平静地听着这个离我如此之近的天使般美丽的宣言。我说，我想给自己最后个ฐ机会，我要回去看眼洛初，我想听到เ他最后的答复。如果个人的感情可以用百分比的话，那ว么在你的身上是百分之五十，洛初同样也是。我没有理由或者如此简单地放弃掉我半的感情。
活佛说，她是我前世的灵魂。这不奇怪，我早就已经感觉到。我们来到เ这里只是为了次心灵的洗礼，我们都做到了不是吗？
林，照顾好临临，那ว是我们共同的女儿，虽然现在我不是你的女人。
林，在拉萨，等我电å话。
6我是手持镰刀的稻草人，
而你是我守护的麦子
南说，我等你到เ二○○二年情人节那天。这时，个叫岸的女子要嫁给南做他的妻子。
第三章灰色公路8๖
岸是左岸酒吧的老板。南来上班的时候，岸的男人去了另个ฐ城市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个ฐ狠心的男人不知道，岸有了他的孩子，已๐经三个多月。岸接过了酒吧，那ว年，她二十七岁。
南果真擦了年的皮鞋，然后走进那家酒吧。接待他的就是岸，相貌平庸，身材不高。可是南后来却告诉我这样的女子可以相守到เ老。我说，是。可是我做不到。
我已经在家私人办的电å脑学校学了年设计，包括3๑等在公司实用的几个软件，并自学西安旅游知识以及参加导游资格考试。这切都是南的决定。他给我铺好每条路，是为ฦ了不让他对我说的话落空。他说，总有天我会让你过得很好。
是的，即使这样我也已很满足。清晨起来，南早ຉ早地给我买来稀饭油条，偶尔换上份西安的特色小吃，然后送我去学校。我会挽着他的胳膊欣喜地在路上走，遇到เ同学我告诉他们这是我的哥哥。南也不辩解。我对南说，我不觉得你是我的男ç人，我把你当作哥，请你不要生气。南微笑。
上课，击打慢慢熟ງ悉的键盘，有个近四十岁的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教我们功课。中午时在学校的小食堂吃饭，和几个合得来的女友嘻嘻哈哈地打闹。下午五点结束天的课程。这个时候南应该还没有来，应该正在给行人擦拭肮脏ู的皮鞋，或者抬头看雾茫茫的天空发呆，更多的时候应该是想我的样子。我独自回家，在路过的菜市场买晚上吃的蔬菜。打开门，南刚买了个小的录音机，听林志颖的专辑，是南最喜欢的。其中有首稻草人我很是喜欢，反复地听。学着炒菜，坐在床上看个叫清少纳言的日本女人写的书，叫枕草子。很美的小文字，适合个人的时候静静地品味。南在傍晚的时候才会身疲惫地回来，嚷着让我给他按摩双肩和腿部，讲今天在路上的所见所闻。比如个ฐ年轻美貌的女子狠狠地甩了个老头子巴掌，比如个三十多岁邋遢的男人因为生意或者家庭失意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要跳下去自杀，有不怕事大的小伙子大声吆喝，有老头子骂句“什么东西”，然后离开。
这是每个时刻๑都在发生故事的城市，我们作为观众看得乐此不疲。
起趴在张破旧的小桌上吃饭，目光偶然相遇，相视笑然后离开。可是心里各有甜蜜的感觉。
刚搬过来时还没有买电视，只有那ว个小录音机能够带来另外的声音。调到个音乐่频道，我躺在床上静静地百万\ຒ小!说。南会细心地擦拭他的工具，准备明天缺的东西。时间缓缓走动。
南忽然抬起头看着我喊我的名字，芍药，想吗？我放下书说，来。
灯光摇曳，我和南的影子挂在床侧的西墙上。南是细心且小心的男人。轻轻地进入我的身体。在我耳边喊我的名字问我，芍药，好吗？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斑驳的墙面。我说，好。
太平淡的生活注定要离开。
南去那家酒吧应聘，当时第次买了身价值三百元的西服，那已๐是他到西安两ä年来买的最贵的身。岸是很和气的女子，告诉南，学徒工，每月三百元的生活费，试用期个ฐ月。学调酒伶俐的话应该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就够了，到เ时候签订雇佣合同，工ื资为ฦ千元。第二年酌量增加。南当然答应。南看看四周问岸，那个调酒师怎么เ已好久不见了。
岸没有回答，却对南说，合适的话明天就来上班。
第三章灰色公路9
南应该是岸喜欢的那ว种男子，或者是很讨老板喜欢的那种职工ื。他学得很快，不到个ฐ月已经可以个ฐ人站吧台，半年后他的薪水涨到千五百元。
南回来后总是兴奋地告诉我这些。有天，南说，其实岸真的很可怜，已经有了九个月的身孕，那个男人却还是没有回来。我怎么能ม让她再劳累呢，我能做的就是尽力把工作做得更好。
还有次，南说，岸想让我留下来。
我说，难道你想走吗？
南说，她的意思是可不可以嫁给我。
这时，我打算不再在那ว所学校继续上课。我对南说，找份工作，我想出去上班。南第二天便给我联系到附近家公司。我的职务是平面设计，做户外的平面设计图，还有印刷排版等。这些对我已๐经是很简单的事。薪水是每月六百元。
我在那家公司只做了三个月，便辞职。原因是我受不了那比猪还要肥胖的老板的色迷迷的眼睛，还有老板娘对我厌恶的眼神。
南说，给别人工作就是这样，要么受白眼，要么受色眼，习惯就好了。
我说，可是我真的很不习惯。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自己找份工ื作，自由á的我喜欢的。比如给旅行的人做导游。
南是如此的关心我，到了下午便告诉我临潼的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招聘导游。你明天早上可以到汽车站坐车，有去往那里的专车。我说好。
那天回来后我告诉南，我要离开你，我被招聘了。
南脸漠然。说，我早就知道你会离开，只是没有想到会如此地快。
我说，南，我们遇见是缘分，我们要离开是命中ณ注定。或许累็了，我就会回来。
南最后说，我等你到二○○二年情人节那ว天。你不回来，我就和岸结婚。她是可以相守到老的女人，我不在乎ๆ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说，好。南，我记住你的话。
7这是次漫长的旅途而又是最后的告别，
不怕结局会有多么惨烈
从拉萨到เ山东临沂市，坐飞机的话只需要个多小时的时间，如果坐火车则ท需要三四个日夜，还要不断地转车。
我选择火车。因为漫长的旅๓途，可以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思考，以及慢慢理清已经杂乱的记忆。还有路过西安时，可以抽空南。
我没有赶在情人节前回到南的身边，因为我跟随洛初去了另个城市。南和岸结了婚，岸生下了对龙凤胎，却因为ฦ大出血离开了南。我没有看到这切悲剧的发生，只是我在洛初的身边时，南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岸死了，是大出血，无法挽回。却给我留下了对可爱的小婴儿，真的很可爱，两个透明的小精灵。
我曾经把蓝ณ介绍给了南，不知他们是否已经在起。我希望是，那是我多么想看到เ的事。我是如此的自私，奢望着蓝能ม够填补我和岸的空白，帮助我弥补我犯下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