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明绣还手舞足蹈的夸夸其谈,叶夫人却打发人来叫她俩去堂屋准备用饭。
她不以为意地哼道:“我娘是个姨娘,我是庶出,从出生这两个字就烙下了,整整十五年了。明锦自小到大耀武扬威,我而今也要让她看看,庶出的姑娘能比她嫁的还好。”
这一眼望去繁灯似海,街边廊下有表演奇能异术的人,喷火,舞剑,吐五色水等等,围观的人群一浪一浪ฐ爆发出喝彩声。
上回逛夜市还是在鬼市子,那地方小,只有一条街,自然不及这万家灯火的景象来得繁华。因为平时只带杏遥,眼下破天荒带了未晚和尚早,知道她俩兴致高昂,明霜抓了把银子一个给了点儿,让她们自己้玩去,也不用伺候了。
明霜并未言语,信手扯了一根青枝把玩,沿着花圃往小院走,轮椅吱呀吱呀回荡有声。
“傻丫头,别人才没那么เ蠢呢。”说了半天她觉得口渴,招呼左右准备回去。
微弱的灯光照耀下,明霜的脸色煞白,嘴唇干裂脱皮,许是折腾太久,眉间的皱痕一直淡淡的没有散开。
她还在床上躺着,呼吸平缓。
“这叫什么话?”明霜无奈地笑笑,“不该怨我么เ?要不是我让你去赎首饰,也不会平白挨这顿骂……”
她拿帕子浸了水仔细帮他清理伤口,一面又随意问道:“方แ才怎么不直接告诉明绣东西是我的?你要是提早ຉ说,她没准儿就不会动你了。”
高恕抖着手给他上药,紧张得满头大汗。
“好好好。”高恕见他血流不止,一时着急,“我这就去拿点伤药来!”
——“大公子”
殊不料她连住处都安排好了,高恕又惊又喜,眼中闪烁,连声道谢,“此番诸多帮忙,小人铭记在心,他日若有机会必结草衔环,倾力相助!”
不管外面吵得如何沸沸扬扬,明霜的院子里永远是一派祥和之景。自打讨来账本之后,她就把自己关在房中ณ,一页一页的翻,一笔一笔的改。
“诶。”
正逢旬休,教坊司和钧容直在朱雀门外支了棚子唱曲儿奏乐,前面还有杖头傀儡的小杂剧,未晚和尚早两个丫头极少上街,瞧着新鲜ຒ不已,不住踮脚张望。
尽管白露的时候下了场雨,气温却还没降下来。这段时日,明霜也发现江城确实和平常不太一样,虽然没有再来迟或早退,但形容憔悴,满脸都写着“我有心事”几个字。原本就很安静的一个人,这下子就更加沉默了。
“这么เ多红萝卜。”她拧着眉摇头,“我不爱吃这个。”筷子夹起来想扔在桌上又觉得浪费,索性一块一块放到เ他碗里。
不多时,面碗就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一大份,青菜萝卜外加一个鸡蛋,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她赞了一句“好香”,眉眼一笑,低头就开始吃。
“现在机户是有了,往后还得把印染、提花、刺绣的地方แ安排好,蚕丝收购那边也上点心,你人面比我广,这附近有什么染坊、绣娘自己派人去找。”
“我们见好就收,你只把价格订着和人家的差不多就行了。”明霜想了想,“这一百两里,我拨六十两ä给你,这个月你去寻个稳定的成衣铺,最好能ม长期合作的。他们要什么布就从咱们这儿订做,月初把料子定下来,月末交货给他们。”
杏遥只好把锁打开,啪嗒一声,盖子一掀,里面全是银两、票子和首饰。
“小姐……您真要使这银子啊?”她犹犹豫豫地翻出钥匙来,望着地上那个ฐ匣子,表情很是纠结。
店里统共三个伙计,两人招待,一人专管茶水果点。来瞧丝绸的都是富裕人家,对这些小巧的心思十分满意。
“果然叫你出来是对的,这大街小巷你一定比遥遥熟悉。”她一脸的高兴,“就从这条街起吧,咱们去把京城里所有的布店和绸缎庄都逛一遍!”
越想越气,越气呼吸就越急。
明家人看不起她残疾,连出门都当做是丢人。丢谁的人?她自己都还没当回事,她们倒是急匆匆的赶着来给她敲警钟。
“蜜饯。”
她笑得很随意,信手端起桌边的药碗,就那么盯着他,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下去。
“也是。”
走了半日,总算是把园子逛到了头,府上便有下人前来传饭,花厅中摆了酒上了菜,正对着梅园,一抬头就能将园中景致尽收眼底。来的大都是文人,自然欣喜不已,更有甚者饮下三杯便提笔做成一首小词,众人围上来读过后,亦有称赞的,亦有不服气奋笔疾书的,场面极是热闹。
酒过三巡,庆寿公主ว才款款而来。
“哟,还有人抚琴呢?我可是搅了你们的雅兴?”
在场之人忙纷纷起身行礼。
“管这些虚礼作甚么เ。”庆寿公主就近略扶了扶一人,“你们尽管玩儿,我是跟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在旁看看就是。”
“长公主哪儿的话,您说我们年轻,您不是也年轻么?往我们中间一站,哪儿看得出年纪来呀。”不知哪家的女孩儿起了这个头,底下人连声应和。
“长公主青春永驻,和郡ຉ主一块儿,不像母女倒像是姐妹了。”
“是啊……”
明霜偷眼打量她,庆寿公主虽已近四十,然而容光焕发,颜色不减当年,想必再往前倒退二十年,她必然是个极美之ใ人。
庆寿公主唇边蕴笑,不见得十分高兴,但心情应该是不错的。丫头们搬来椅子让她坐下,等她示意了,众人方陆续落座。
“娘亲。”宜春郡主抱着她胳膊撒娇,“您怎么เ来了,您看您在这儿,大家都不敢玩了。”
“我倒是来错了。”庆寿公主ว回头在她发髻上揉了揉,满眼宠溺,凑到耳畔轻声道,“这不是为了给你相个好夫婿么?”
宜春郡主登时红了脸,窘迫地跺了两下脚๐,跑到明霜身后躲着去了。
这场赏梅宴的目的,众人心知肚明,眼见长公主有这个意思,便愈发卖力的表现起来,吟诗作赋,琴棋书画,各显其能。
不过大半天了,也看不出宜春郡主ว是作何打算的,她从头到尾似乎也没对谁多看一眼,和庆寿公主说完了话,就拉着几个小姐妹下棋。
不知是不是有意针对明绣,竟连着同她下了三四局,明绣本就棋艺不精,输得毫无悬念。
“哎呀,真是不凑巧,三小姐又输了。”宜春郡ຉ主,拈着子往棋盘上一落,笑吟吟的,“不用老让着妹妹呀。”
明绣满腹怨气,又不好发作,只得强笑道:“郡主哪里的话,是我学艺不精,让郡主看笑话了。”
“诶——”见她要走,宜春郡主一手摁住,“咱们说好的,输三局的人要去园子里摘一株梅花,你可不能耍赖哦。”
什么时候说好的,她怎么不知道?!
明绣咬着牙笑道:“这……这外面大冷天儿的,枝头上全是雪花,而且我力气小,万一折不断呢?”
知道郡主戏弄她,忙有人帮腔:“三姑娘此言差矣,唐时张谓便有一句诗‘一树寒梅白玉条’这梅花儿就是要带点雪才好看啊。”
“可是……”
她刚想推辞,庆寿公主却缓缓点头:“不错,我也正想折一枝插在瓶里观赏,既然如此就有劳明小姐了。”
长公主发了话,她要回绝也不能了,明绣委屈得要哭出来。这样一个英雄救美且能独处的好机会,自然不可轻易放过。那司直里便有一人上前道:“天寒地冻的,姑娘手指娇็贵,不如让在下陪你去吧?”
明绣有气没处发,扭头就瞪他:“不用了,公子还是继续作您的诗吧,这是我们姑娘家的事,不劳您费心。”她指着在边儿喝茶的明霜,“你随我去!”
她手上一顿,半是无奈半是好笑,“我?我可没输棋啊。”
明绣跺了跺脚:“你是我姐姐,你不陪我去,那谁还能陪我去?”
杏遥为难地看着她:“三小姐,小姐腿不好,受不得寒……”
“方แ才逛园子的时候怎么没见她说不好?这会儿要陪我出去了,就不好了?”明绣努努嘴,哼了一声,“我不管,你就得陪我去!”
一时间,四周都静了下来。以明绣这性子,哪儿肯轻易善罢甘休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霜也不好再推拒,叹了口气把茶碗放下,“好吧,我跟你走一趟便是了。”
明绣抽了抽鼻子,嗯了声,把斗ç篷一披,径直往外走。
“小姐,您把汤婆子抱着,多少暖和点。”杏遥把带子给她仔细系好,遮得严严实实的,“这毯子盖住脚,别冻着了。若是腿不舒服,您一定要早告诉我啊。”
“知道了,走吧。”
将出门时,不经意和窗边那人视线相撞,他神色间带了几分关切,明霜冲他莞尔笑笑,垂头将兜帽带上。
出了花厅,外面北风凛冽,风中带着淡淡的梅花香。
庆寿公主歪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淡声道:“这个ฐ明绣啊,果然还是太骄纵了些,姑娘家的,安静点儿比较好。”底下坐着的人自不敢搭腔,皆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仍旧对弈作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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