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时候他多喜欢夏珏，他多傻啊，像个小老头。我们还为了报复态度不端正的服务员把整罐的醋和辣椒都倒在残羹剩饭里，我们到เ底有多欠揍啊！
店子里有一座很大的文财神像，大概有三米高，手托着元宝，搞得神神叨叨。与其说是小吃店，倒有点像个庙堂，记得以前夏珏每次来都调皮捣乱地上去拜拜，搞得我、赵寻还有若熏都觉得很丢人。
我点点头，只是笑。
他叫梁木，说着正宗的长沙话，嚼槟榔，喝酒抽烟。他是本地人，父母都是公务员，他有两家店面，一家内衣店，一个外单服装ณ店，他还算体贴，也不乱花钱，风评也不错，我没有什么理由á拒绝他的追求。
北京的深秋，风沙大，降雨少，到เ了深夜就冷得透骨。公交车上昏黄的灯光下，只有寥寥几个乘客，最后面意依偎着一对高中ณ生情侣，无忧无虑的样子。我打开窗户吹着头发，冷风游走在皮肤上，像毒蛇的眼睛。我突然想到何落凡的眼神，那厚厚的外壳下面藏着的更深沉的东西是什么呢？
“那边的学校已经联系好了，签证还需要点时间。”我走过去把他露在外面的胳膊掖进去，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落凡，你睡吧，我回去换衣服，明天一早我就过来。”
在超市里落凡推着车子，他拼命拿啤酒，我拼命往外扔的。透过车窗，我大笑，他伸手来掐我的脖子的。在蓝冰家楼下，他将我往车里塞的。还有昨天在车上他压住我强吻的，我的表情呆呆的，有种近乎ๆ残忍的天真。
小舅妈似乎己้经不屑再说了，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抖出一大沓照ั片。
赵寻点头：“我跟阿萱是高中同学，一直是好朋友，后来上了大学就失去联系。”
我激动得不行，他上前来抱我，我也回抱住他。
“对了，我姑妈跟我表妹可能还要住一阵子，你在蓝冰那里不麻烦吧？”
“……还是剩下一点的。”我为ฦ自己辩解。
第二天若薰带着一副惨遭蹂躏的模样去上班，我幸灾乐祸地给他找高领的长袖衫。若薰咬牙切齿地把我拎过去教育：“笨蛋，你得意什么，今天不是还要去应聘吗？”
整个ฐ过程若薰一直看着我，温柔而认真，让我羞耻到连毛孔都要燃烧起来。他做了两次才放过我，黑暗里我筋疲力尽却怎么也没有睡意。后来若薰抱着我哭了，他说：“萱，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我抱着他的头，一遍一遍亲吻他的头发。
我说：“是你甩了我跟白莲花在一起的，你说认真，那这世界上还有谁不认真？”
他退后两步，渐渐悲哀起来：“我说要跟你在一起是认真的。”
“再夹个包子给我。”何落凡张着嘴，像逮哺的鸟。
“我来接你啊，外面刮ุ沙尘暴呢，我怕你被埋了。”
这一趟街都要拆了，有开发商买了这块地皮，听说要建成小商品街。
“老三样是红烧肉，酱椒鱼头，还有辣椒炒肉。以前我们经常来这里吃饭，对面还有个蒸菜馆，后来老板回了常德，店子就关了。我有个朋友很喜欢吃那家店子里的蒸蛋的，可惜。”
我根本没看见他的脸，他从背后紧ู紧地抱着我，脸埋在我的后颈里，那个位置越来越潮湿。我心疼得厉害，想回身去抱他，于是就醒了。再美也只是黄粱一梦。火车还在夜里飞驰，只有我自己。
我又笑了一下，觉得喉咙里像塞了什么东西，那ว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十八岁的我，像是走到一间没有门窗的黑房子里慢慢摸索ิ。再想起那些事情就像是隔着雾气腾腾的玻璃，连那些绝望的心情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我还欠着她一顿饭，忙点头应下来：“去学校里的小炒部好不好？下午我还有课，不想跑太远。”
我摇摇头：“没事啊。”
远远的就在教室门口看见杨帆，我记得她下午没课，刚要上去打招呼，却见何落凡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两个ฐ星期没见，他还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凶巴巴๒的样子，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可是顾若薰早就不是我的了。
这样的对话让我们同时愣了一下。
“方便吗？”
“那我能走了？”
“哦，那意思是和解了？”
“姐姐，你到家了吗？”莜莜已经十六岁了，变声期已过，是副性感的小低音炮。
是的，太清醒了，清醒到让我喘不过气。
“你跟赵寻还有联系吗？”
这个声音那ว么熟，我有点恍如梦中：“夏珏？”
“嗯，是我，你还记得我的声音啊，我真高兴。”她的笑声像流水一样淌过来，“你的号码是我打电话去你爸爸家要的。阿姨还记得我，听说我找你，还很高兴。不过，你大概不想听见我的声音吧？不过我们以前约定过，以后结婚的时候，一定做对方的伴娘，对不对？不管你相信不相信，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真的是想做你和若薰的伴娘的。”
“我相信。”
“是吗？”夏珏怔了怔，像是在想什么เ，随后说。“今天我结婚了，伴娘
是我的大学好友，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一声。”
“祝你新婚愉快。”
她笑了：“阿萱，恨我吗？”
“不恨。”我说，“你比我可怜。”
我把电话挂了，在床脚坐了很久ื，把脸埋在双臂之间。
我真的一点都不恨夏珏，不过她恨我。一直到现在，婚都结了，也完成了她最后的报复。
我们曾经是那么เ好的朋友，在最单纯的年纪相遇，把所有美好的情感都分享给了对方แ。只是成长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让我们面目全非。而友情却是一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蚂蚁，可以瞬间腐朽变成白骨，也可以历久弥坚变成琥珀。
落凡走进门，奇怪地问：“你是猫头鹰吗？还能夜间视物？”
“别……”我说，“别开灯。”
他走过来，声音放软：“谁来的电话，怎么了吗？”
“是夏珏，她结婚了。”
落凡不再问了，好像有点失落，也挨着我坐下来，突然变得很安静。过了一会儿，他问：“你想抽雪茄吗？”
“可是你不是说再抽就不要我了吗？”
“今天是平安夜，就今天可以。”他出尔反尔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轻车熟路，一点惭愧的样子都没有，脸皮真厚。
雪茄是他放在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不放心地数了数，一根不少，他才满意了。明目张胆的不信任，我不跟他计较。上次我们去逛街看见一个卖火柴的店子，盒子很漂亮，还有中ณ国天安门和横渡铁索桥的图案。店主大叔趁着下午人少，便靠在门边划ฐ了根火柴点雪茄。有种闲云野鹤的气质。我几乎看呆了，抱了一堆火柴回来，气得落凡绷了两天的脸。
火柴燃烧散发着淡淡的硫黄气息，明暗之ใ间他捧着小小的火苗凑
到唇边，半眯着眼，黑睫下的阴影安静又神秘。
他点燃了才放到我嘴边，道谢是不用的，我对他笑了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你今天可以哭。”他说，“因为是平安夜，可以多愁善感。”
“是吗？这也要挑日子？”我挺惊讶，“你告诉我，今天还可以做什么เ？”
“只要不杀人放火，做什么เ都可以，因为是平安夜。不如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用石头剪刀布来决胜负。”
因为是平安夜。
“好吧，来玩。”我伸出手，“石头，剪刀，布！”
我抽了抽嘴角，他的剪刀明晃晃的，一刀剪在我的手指上，杀人不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