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部落的巨兽一口咬上了陆泉的肩膀，两人一同滚了出去，险些撞翻人们煮汤用的大锅。就在这时，陆泉的兽身一爪子刨了下去，敌人吃痛，飞起一脚蹬开了陆泉，两个人气喘吁吁地短暂分开。
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华沂在郊外救阿叶时杀了那个ฐ人的场景，长安微微弓起腰，弯刀的刀刃冲着地面，全神贯注地回忆起华沂的动作。
那长安……是真的有病么เ？
华沂把他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掰过他的脸，发现他的眼睛并没有完全闭上，瞳孔却是散的，死气沉沉地对不准焦距。什么异象、什么天灾，华沂一下全给抛在脑后了，他心里突然涌ไ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慌张，好像心尖上一点被什么人用指甲捏了起来似的，吊得他一口气卡在了喉咙里。
长安本想把路达扔进女人们负责照ั看着的小崽子们中间，见了这情景，目光闪了闪，一低头，正好对上那路达的目光。
人们点起火把，一开始虽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却也并不怎么慌张，北方部落的生活并没有那么平静。
长安屋里飘来一股甘草的香气，他从来不关门，因此华沂掀了帐子便直接走了进去。
可是他等了很长时间，长安也没来。
华沂本意想问问索莱木要不要给他当大长老，结果瞧见了这样一出猴戏，连想说什么都给气得忘词了。
华沂冷眼旁观，知道自己眼下最好先将其他的事理顺，不适合卷进他们的麻烦里，非得到了一个ฐ一触即发的临ภ界状态，才是他作为ฦ首领应该站出来、把他们一举收拾了的时候。
他本意并不想下杀手，谁知这兽人囚犯发了狂，觉得自己这样便是豁出去了，压不顾惜自己的死活，还以为是这亚兽不敢杀人，抬起兽爪便向长安拍去。
“长安！”索莱木突然出声道，“杀了他！”
索莱木就着华沂的手，在地上细脚伶仃地转了大半圈，终于晃晃悠悠地停住了脚步，再一次转向长安。
长安猝不及防间对上这样一个大怪物，身体本能地紧绷了一下，放在地上的手隔着行李包抓住了刀柄，跟索莱木大眼瞪小眼起来。
乐师开始敲击起野的鼓点，人们纷纷往中间聚拢而去，长安与华沂两人便被挤在了人群中间，被推着往中间走去，只见火堆包围圈中间，三个ฐ男人围着一个女人随着鼓点跳起了舞。
华沂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他大手一伸，揽住长安的肩膀，鲁地往怀里一带，用力在他后背上拍了两下，答非所问地笑道：“我看你很顺眼，做完这档子事，我们便会有个落脚的地方แ，你要是没别的事，不如跟着我们走吧？”
只要长安别ี愣头愣脑地问一些叫人不知怎么回答的问题，华沂是非常愿意和他说话的。他每次看见那双如同记忆深处的眼睛，心情总会变得很好。
“鸟人能唱什么เ？肯定是下蛋那点事嘛ใ！”华沂其实自己也不明白有翼兽人特有的语言，只是凭空臆测，顺ิ口胡诌来糊弄长安，眼见那ว少年竟然还颇็觉得有道理的模样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他便接着胡说道，“鸟人这种东西，说来也可怜，他们族的人，不管男女老幼，全都是从蛋里爬出来的，人长得就怪胎，化成了兽类，也依然是怪胎，这世上只有他们那一小支的人，一小支的同族，整日得躲避着别ี人，生活在那极寒极北的地方，与古怪的毒药为伍，也怪可怜的。”
长安依然毫无反应。
华沂发了一会呆，便转头去看长安，看了好一会，依然只得出了这个人好看的浅显结论来。
箭尖上的绿色，华沂只见过一次——他知道那是一种非常霸道的毒，只要沾上一点，就会在十步之内浑身麻痹，毒要一天一宿才能消เ退，若是剂量大一些，中毒的人甚至会因为ฦ无法呼吸而活生生地憋死。
兽人所化的巨兽其实大抵长相相似，一般成年兽人的兽态如同巨狮，比真正的狮子还要大一些，从头到เ尾全算上，能有一丈多长，四肢着地时基本与兽人男子人形时等高，长相多类狮，少数也有像虎的，爪牙尖利，而一族中最勇猛的那些兽人武士，化兽以后通常会长出大半尺长的獠牙，可以在眨眼间便咬碎动物的头骨。
华沂一边用双手抱住头，一边口中说道：“打起来了！打起来了！要出人命了，救命啊！”
独眼兽人对着半路杀出来的竞争者恻恻地一笑，轻声道：“兄弟未免也太不把我这老东西放在眼里了。”
等到这一年秋天，芽麦开始收割的时候，长安就终于有了自己的小木屋，他换的第四把刀也卷了口——长安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北释铸刀技术不的缘故。
长安总算明白为什么北释自己้独自住在山上了——肯定是在山下当半吊子医师治死了人，不得已๐上山躲仇家了。
长安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北释突然伸手，捏住了小刀的刀背。
长安停住脚๐步，拿不准自己้是应该跑，还是应该怎么样。
夜色正浓，周遭传来“沙沙”的声音，仿佛有一道影子在他身后没完没了地追着似的。
华沂等着搜查他的人过去，大蛇等着他断气，谁也不肯先死。
他喘不上气来，干脆闭住，死命地捏着蛇头蛇身，手指上情不自禁地长出毛来，指甲â暴涨了两寸，压得关节都折了下去，内抠进大蛇坚硬的鳞片里。
他简直……天生就是为了这种凶器而生的！
中ณ年人看得清楚，这一回，这小家伙巧妙地用脚重重地踏了一下地，让力量从脚下传到腰间，经由侧身的刹那ว，带动全身，把这一刀送出去——虽然在成年兽人的眼里，这点力气依然几乎可以忽略，但已经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能发挥出的最大的威力了。
他懵懵懂懂，不大清楚这些人这是干什么เ，只是直觉感到对方不怀好意，便狠狠地盯着那ว些人逡巡ำ在哲言腰间臀上的手，默默地被哲言护着往前走，心里想道：“要是给我一把刀，我就把你们都剁了。”
好在哲言看见他嘴角的伤，只是愧疚，并没有问，男人用他唯一的一条胳膊护着小长安，走在人群的最后，有人不规矩地伸手他，他也默默忍了，并不出声，仿佛唯恐叫孩子知道似的。
华沂此时正是一脑门的汗，他这三哥很不是东西，除了欺软怕硬之ใ外没别的爱好，向来张扬跋扈，大哥二哥他不敢打主意，但自从四弟华沂这个ฐ银纹兽人出生以后，老三就一直很讨厌他，就这么个傻大个，他也配长个银纹么？
然后他听见首领用一种漠不关心的口气说道：“知道了，你去吧。”
要知道这里可是北方，山林里充斥着各种野蛮的部落，这种事是层出不穷的。
一个残废的亚兽男人，还有一个ฐ连哭声也听不见的、快要死了的小孩，脑แ子烧坏了的人才会在这种危机重重的路上停下来。
“别慌。”华沂低声道，随后他扫了一眼睡眼惺忪地站在旁边的卡佐，吩咐道，“叫大家都起来，我们这就准备离开——索ิ莱木，你跟我到外面说，究竟是怎么了？”
索莱木深吸了口气，这位颇为传奇的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亡一瞬间便冷静了下来，随着华沂走到洞外。
此处正是一个山谷，那ว些山峦的身影在夜色中ณ显得格外压抑，几乎有些诡异了。
“你看见这里的地形了么？”索莱木哆嗦了一下，搓了搓手，沉声道，“大山彼此相连，压得窄窄的这一条线，偏偏山上面是秃的，不见碧色，这不吉利啊，像个ฐ没封口的棺材一样。”
华沂皱眉。
索莱木没心情跟他争执这个，径自飞快地说道：“以前老人跟我说过，这样的地方แ有两个忌讳，一是地动，二是天水——也就是大雨，下了大雨一涨水，便不能久留แ，再者，我恐怕地火还没有平息，万一再赶上地震，我们踩着这两ä个ฐ忌讳，这没封口的棺材盖，恐怕就要砸到我们头上了。”
华沂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从来都是不信的，然而索莱木一番话说得森然，他跟着将信将疑地抬头看了一眼那些压抑的大山，竟然也觉得有股冷意泛上了脊背。
小心谨慎总归没错，华沂当机立断ษ，决定带人连夜离开山谷。
那ว带路的索莱木简直像是疯了一样，把路带了个飞快，若不是中途华沂无奈下令叫部ຖ分兽人化兽，背起那ว些个ฐ气喘吁吁的老老小小，恐怕队伍就要被索莱木给带出断层来了。
长安依然走在了最后断后，走着走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抬头，发现林子里的树竟然全都掉光了叶子——仿佛齐刷刷็地被人剔成了光头似的，一层一层地光秃秃地站着，树皮仿佛是被什么腐蚀了，斑斑驳驳，隐约露出了无生气的死相来。
“那是被雨水刷的，雨水里带着地下的怨气，活物碰不得。”华沂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又放轻了声音问道，“你累不累？若是身体不好，我背着你走也行。”
长安摇了摇头，这场雨浇下来以后，他反而觉得胸闷好了不少，似乎是外面的气又充足起来了。
可是华沂越是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脸色，就是越是抓心挠肝地想要蹭过去跟他多说几句话，他搭住长安的肩膀，在他身上掐了掐，叹道：“这样颠沛流离反而没见你憔悴……唉，不知道这日子什么เ时候是个头。现在想起来，当初把你拉进部落里是叫你享福的，没想到反倒给你找了个拖累。”
其实有吃有喝，长安也不觉得有多颠沛流离，他看了华沂一眼，简短地说道：“没事，挺好的。”
此刻他们已经快要走出山谷，华沂隐隐提起来的心也放了大半，于是更加有了心情扯淡，他追问道：“谁挺好的？我好不好？”
长安可有可无地点了个ฐ头。
华沂臭美了一阵，可是随即又觉得这个反应不大对劲，便接着追问道：“还有谁好？索莱木好不好？阿叶好不好？山溪陆泉好不好？阿……阿兰好不好？”
长安痛快地说道：“都好。”
华沂：“……”
他沉默了一会，闷闷地道：“阿兰跟我一样么？”
长安只是觉得阿兰有点烦人，其实并不讨厌她。
在部落里的时候，阿兰总是给他送东西，今天是一件自己缝的衣服，明天又是一条精心烹制的鹿腿。长安别ี无所报，只得从华沂给他的那堆东西里挑挑拣拣，找些在他看来有用的送到เ阿兰阿爹那ว里，心里却总觉得这些东西不如人家亲手费神做出来的好，一直甚至有些过意不去。
听见华沂这样问，长安先是四下看了一眼，发现阿兰和她阿爹都不在附近，这才露出一点笑意，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说道：“一样，阿兰是个很好的姑娘。”
除了太能ม说了，嗓门也大了点……
华沂倒抽一口气，默默地磨了磨牙，预ไ感到自己情路要不顺畅。
他冷森森地往前方แ阿兰的背影上扫了一圈，一边瞪，一边唾弃自己้——这是要干什么？和一个小丫ฑ头抢人么？
他于是开口道：“我就……”
可是他这句话才说出两个字，地面便突然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华沂愣了一下，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巨เ响，竟像是石头崩开的声音。
华沂脸色一变，猛地把长安往前推了一把，同时对前面的人大声道：“别ี愣着，跑！”
长安仓促间回了一下头，看见他们之前所在的山谷整个崩塌了，地动山摇——这一下可真是地动山摇。
巨大的山石排着队地往下掉，砸在那被雨水腐蚀的树上，几人合抱的大树从中间折断，被压成了触目惊心的两截，无数泥浆紧接着从山上滚下来，奔腾咆哮、浑浊一片，就像一个ฐ黑乎ๆ乎的大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