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芍还在等我们的药啊。”
“秋容,”凝望满山风景,沈玥娆忽然驻足,一串悦耳的清音悄然打破宁静,“此处景色怡人,我们不如歇息一下,莫这般急着赶回去好吗?”
沈玥娆却似乎无心听下去,只淡漠言之:
“你跟着我做甚么?”
“夫子,有些事在下想弄个明白。”
“我不是说过,午时之ใ前她自会回来么?”白逸尘淡淡地说着,起身自倒了一杯水,温唇轻点,小沏一口。
风背后吹来,平淡的空气里忽然多了一缕清心而熟悉的幽香。她似被惊醒,回头一看,不知几时沈玥娆竟站在自己身边。
夜来时分,柔风吹拂,连秋容独自凭栏望月,久不作语。连日来发生的一切,令她觉得心力疲乏了。她实在太渴望返回过往与兄侄和睦生活的日子,也太渴望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让自己一个ฐ人静一静。可这于此时的她而言,就像是一个飘渺的梦。很多时候她以为梦就握在自己手里了,松手一看,那梦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如今伫立在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府宅里,表面看似平静的她,内心依旧彷徨不已。她觉得自己像个被命运吊在半空中的傀儡,手不着天,脚不着地,空虚得可怕……
看着眼前这个纤弱的沈玥娆,连秋容暗自一片怜惜。她一边细心地为ฦ沈玥娆ๆ理着额边微乱的秀发,一边轻声唤来下人,吩咐他去厨房煮些清粥,一举一动都流露出万般关切。
“这是张家,不是叶府。”
“二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看到这一幕,众人不由得一怔。
“你嫂子刚过府,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此事咱们断不可以告诉她。”
“娘、三娘,大哥生性如此,你们气也无用。如今叫人担心的是,若嫂子知道大哥又去了万花楼,不知会作何感想。”
张正望着儿子,欣慰地点了点头,用少有的温和语气朝女儿讲道:
父亲还没开口,她的哥哥张凡却兀地流了泪,倔着语气说道:
“今夜确实是观星良辰。月前,贫道忽见那北斗极星光芒格外耀眼,其周围群星气色多变,于是推算了一下,估计今夜酉时将有百年难得一见的星宿之动。古人有云,星宿大动预兆时局之变。看来,这纷乱ກ多年的天下也该有个平静的时候了。”
“秋高气爽,果真是观星良辰。”
“先不管白逸尘跟芫荽说了什么เ,眼下找人要紧。灵芍身体才刚恢复,不宜多走动,就留在院子里守着。我跟你再去后山找找,整座山这么大,张大哥他们肯定没能ม找遍。”
灵芍看着她,哽了哽,还是问了一句:
“万一……她不在后山呢?”
“但愿她还在后山!”沈玥娆答得郑重。要知道曹权一帮人马还在外头虎视眈眈,芫荽若是一时任性跑出山谷,多半就是在引火烧身。
连秋容一想也是,遂让叶灵芍留着守候,自己则与玥娆ๆ施展轻功一同前往后山去。绕过那些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她二人几乎ๆ将整座山翻遍,可就未曾发现那荀芫的踪影。连秋容这时才明白那丫ฑ头定是一气之ใ下离开了山谷,正打算跟玥娆说些什么。不想玥娆已经开口:
“不妨出外一寻?”
但秋容忽然犹豫了,倒不是牵挂自己的安危,只怕万一遇上曹权父子的走狗,玥娆便是危险至极。
见她徘徊,沈玥娆当下明白其心思,两弯丽眉松了松,浅笑地握上她粉嫩的手,道:
“无须为我担忧。”
“曹武一心对你不利,我不得不担心。”
沈玥娆眼中露出不屑,表面上只挥挥衣袖,仿佛是要弹去自己不经意在山间粘上的尘土一样,道:
“我一身男人打扮,想来不至于一时半刻即被辨认得出。且如今便是遇上那帮爪牙,他们又能ม奈我何?”
连秋容也明白她现是身怀绝技,要应付那帮人倒也绰绰有余,只是忧心依旧免不了:
“他身边的打手不足为患,可你没听灵芍提过,那曹权雇佣了大批高手捉拿兵营纵火者和张家上下。这群人个个武艺高超,连你哥伊贺紫暒那般身手的人都要避忌几分,我们岂能轻敌?”
沈玥娆想了想,道:
“也非轻敌,只是晓得这群武林中人的奸险,我才那ว般担心芫荽会落到他们手中……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丫头出事吧?秋容,至多你我外出时小心一些,若寻得芫荽最好,寻不到也不要在外多逗留便是。”
看着她一脸正色,连秋容一时不知怎么说好,只反握着她的手,久久沉默。
见状,沈玥娆倒是舒然,一把环上她的腰,温声细语:
“别再犹豫了,秋容武功高强又重情重义แ,就算不幸遇见那帮人,你肯定会尽心竭力保护我。有你在身边,我还愁那ว些莽夫能怎样?”
秋容知是熬不过她,便是苦笑。
玥娆却是欣然,又问道:
“那是先去张家找找?”
秋容微微摇头:
“曹权派人围守了张家,我想芫荽任性归任性,还不至于会跑去那里。倒是有个ฐ地方我们可以去寻一下。”
念及那个地方,秋容内心起了伤感,轻叹着,眉间登时多了几许愁丝,因为那ว是她嫂子荀屏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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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确实没有猜错。二人赶到那边时,果见荀屏坟前多了些冥纸灰,黯然神伤的荀芫独自站立在姐姐坟前,仿似心伤决裂般蓦然垂泪。饶
是见了此景,又记起平日里尽她那ว些欢声笑语,谁心里都会有一阵淡淡的酸楚。
连秋容轻轻唤了她一声,上前一步,欲伸手欲触碰她的肩膀劝说什么,可那手却不由自主ว地停在半空之ใ中,尴尬地迟疑。
荀芫徐徐抬起眼眸,凝视了她一眼,又将眸光沉了下去。
沈玥娆见之摇头暗叹:她这般痴迷白逸尘,平日里不论白逸尘如何冷淡,她都可以不当一回事,如今却这般模样,想来定是那夜白逸尘对她说了绝情的话,看来“情”字当真如水,载舟可,覆舟亦可。
她沉思了片刻,又见秋容止步无言,遂行近前去,柔柔牵上荀芫的手,不问其出走原因,只温语:
“出来也好些时候,咱们回去吧。”
荀芫摇摇头,缓缓地抽出自己的手,无力而垂。
她又沉缓地劝着:
“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跟自己过不去。曹权一帮人虎视眈眈,咱们在外多逗留片刻即多一份危险。有什么事情,等回了山谷再好好说吧!”
连秋容也上前劝道:
“是啊,莫要让大哥他们担心了,回去吧……”
荀芫苦极凄笑,那泪如掉线的珠子一般滚滚滴下,却始终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秋容二人均一怔,又互视了一下,凝眉忖着。半晌,秋容到底抑制不住内心的愧疚,问了一句:
“她把一切都告诉你,是么เ?”
荀芫抽泣,浑身颤颤抖抖,哭声不经意间溢了出来。连秋容几乎一颤,想劝想说都不是,诧然间竟有些后悔起来,终叹息着,拥上她,沉默。
但听荀芫终于痛哭着断断续续问道:
“秋容姐姐……你知道的,你一早就知道的……是吗?”
她心底一寒,竟觉得是自己把荀芫伤得这么เ深,一时间又是愧疚,又是难过,蓦然间觉得那只拥着荀芫的手居然在发抖了:
“我……”
“为什么เ你不早ຉ点告诉我……姐姐当真要看到我闹笑话才甘心吗?”荀芫哭道。
“不……姐姐决不是那样的人……”秋容觉得泪花也在自己眼里打转着,哽咽道,“只是我们都没想到你会对白逸尘动了真情,而当得知你用情已深时,却担心一下子说明一切,你会承受不起,所以我才和大哥从旁劝着你、阻止你,不让你过多接近她……”
荀芫越听越发哭得厉害,秋容的心更紧ู揪难安。沈玥娆ๆ在一旁看得甚是不解,想问什么,却觉得如今还不是时候问,徘徊间只见荀芫在秋容怀里连连抽泣:
“……可若是你和姐夫早点告诉我她、她是个女人……我也不至于伤得这般深啊……”
此话一出,沈玥娆当下眼睛睁得不能再大,几疑ທ自己听错了。她一直有些在意的、一直猜疑的那个所谓“情敌”竟然是个女人?这可能吗?她不禁问着自己。
就在此时,连秋容看了看身边的她,留下一种难以读懂的复杂神色,又回头拥着怀里的荀芫,良久ื才沉叹道:
“每个ฐ人也有自己的苦衷、避忌……有时候知道得越少……就越好。”
发泄出情绪的荀芫到底拼命止住哭意,擦着脸上的泪水,徐徐离开秋容的怀抱,只是那ว时不时的抽泣和小小的哭腔依旧存在着:
“姐姐,我也晓得由始至终都是自己้一厢情愿,怪不得任何人……这两天我很想找你说说心里话,可就是说不出口,闷在心底又觉得痛苦之极,无奈之下只好跑到这里一个人静一静……可是独处久了仍是很难过……姐姐,我是不是很傻?竟然毫不知情爱上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