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璇上了马背后回望,就见谢珺还生气的瞪着她。没办法解释宽慰,谢璇就只能ม做个鬼脸。
“舅舅!”谢珺不高兴。不过她虽对陶氏满怀怨恨,对这位舅舅却是十分尊敬的,纵然心里不高兴,然而舅舅决定的事情,她到เ底不能更改,于是一等画舫靠近岸边,便赌气道:“舅舅,我要回家。”
从谢老太爷的书房出来,姐妹俩相携慢行,到了内院的时候就见谢珺身边的丫鬟流莺守在垂花门口,见着她们的时候抚着胸ถ口直念佛,道:“姑娘、六姑娘,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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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璇便是一笑,顺ิ便画了个大饼,“这就是了。我若是成了你嫂子,将来等你出阁,两个人就又聚不到一处了。若是想不跟你分开呢,嘿嘿,还不如当妯娌的好。”
“不是玉玠哥哥克人。是我自己福薄,承受不住大福气。”谢璇无奈的纠正,赶紧转移韩采衣的注意,“就算做不成姑嫂,咱们都还是在京城里待着的,其实也没什么两ä样。”
恒国公又抬头看向清虚真人,“真人为鄙府消了灾祸ຖ,老夫自会重谢。只是此事牵扯两家颜面,若是有外人问起来,还望真人能将理由推在六丫头福薄上,万勿扫人颜面,叫靖宁侯府多心。”
好半天,恒国公才开口了,“既ຂ有如此妖异之事,这门亲事是不能留了,回头我去提退亲的事。只是两ä家都在京中有脸面,万万不能说此实情,到时候就说是六丫头还小,承受不住这福气。”他扫视了一圈,吩咐道:“今日的事,不许任何人往外传,若是有人私传被我听见,打死不饶!”
虽说罗氏要死要活的陪着女儿一起跪去了,但母女俩孤身跪在阴森森的祠堂里,那份胆战心惊怕是从未体尝过的。
谢老太爷跟韩玠的祖父那是至交,况且韩太爷已经逝去,谢缜可不敢去惹老太爷生气。
去腐膏顾名思义,自是用以烂去腐肉的膏药,但像韩玠这般只是咬伤而无腐烂的,涂上去后不免腐蚀了好的皮肉,将疤痕留แ得更深。他如今已经十七岁,这深深的疤痕留แ下,恐怕一辈子都长不回原样了。
而且她为什么哭得那样伤心?
从靖宁侯爷韩遂,到เ世子韩瑜,再到เ谢璇的夫君韩玠,父子三人都镇守着雁鸣关,一年到头守在苦寒之地,忠心耿耿的保家卫国。谢璇怎么都想不明白,靖宁侯府从未参与皇权之争,也不曾践踏过他半分,这屠刀到底为何举ะ起。
清洗旧党,清洗曾踩踏过他的人,还能迅速翻脸清洗功臣,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做到极致,所有的作为都叫人大开眼界。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常说生恩大过天,你的原则也有你的道理,可是……”谢璇喉头哽咽,后面的话再难说出。渐渐的听到陶氏低声的啜泣,她转过头去,就见陶氏死死咬着牙关仰头看藻井,眼泪却像断线珠子似的往下掉。
桌面上残留着一丝血迹,像是来自陶氏的掌心。
她必定……也是极度痛苦的吧?
谢璇忽然想起上一世,她也曾怀胎十月,几乎就能生下那ว个孩子。
那ว样艰难痛苦的十个月啊,陶氏必然也是熬了无数个日夜才生下她和谢澹,血脉相连、性命相通,她心里难道就没有半点留恋吗?她到底是有多狠心、多决绝、多恨谢缜,才会扔下襁褓里的孩子?她现在这幅样子,是后悔吗?还是,只是怜悯?
陶氏的眼泪刷刷的落在桌面上冲淡血迹,谢璇咬死了嘴唇忍住哽咽。
好半晌,陶氏才勉强忍住眼泪,挺直了脊背,“璇璇,那ว时候的事情你不会明白。我……”陶氏原想说她也有苦衷,可比起孩子所受的苦难,她的情伤似乎根本不值一提,一时间说不下去了。
“我听说了,是父亲对不住你。他做的孽,自然该有更深的惩罚。”十岁的孩子仰头,问道:“我只想知道,你还是不是希望我和澹儿过得好?”
“当然希望你们过得好!”陶氏上前一步伸出手臂,似乎想把谢璇抱进怀里。
谢璇却退后一步躲开她,点头道:“你这样想就好。”
缓步退到门口,谢璇擦掉眼泪。
只要陶氏对谢澹还有感情,谢璇便能在谢缜那边用力,让罗氏渐渐失势,继而为弟弟谋个安稳的环境。她不求陶氏能委曲求全的回到谢府,只求这几年能有人牵制ๆ着,让谢缜疏远罗氏,对谢澹更加上心,避开种种算计。
——若是换作她,跟一个曾背叛了感情的男人重修旧好,恐怕会跟吞了苍蝇差不多。
走出静室的时候,外头下着瓢泼大雨。
韩玠和陶从时都站在对面的屋檐下躲雨,似乎ๆ正在交谈什么,也不知有没有听到เ她跟陶氏的对话。
谢璇沿着长廊绕到他们跟前,风卷着雨丝斜吹近来,已๐将衣服打得湿透。她抬起头,几缕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上,目光却是清明,“舅舅,咱们什么เ时候回去?”
“等雨停了就回去。”陶从时低头看着她,瞧见了脸蛋上的泪痕,又看一眼静室,问道:“怎么样?”
“认亲呗,还能ม怎样。”谢璇低头踢着护栏,显然是躲避的意思。
陶从时也不再探问,三个人先选了一处屋子进去坐着,等到เ雨过天晴时,便要启程回城。打开那屋门,就见陶氏还在对面的静室门口站着,身上的道袍依旧ງ齐整,整个人却不再像是先前那ว样冲淡平和。
陶从时冲她点了点头,是道别ี的意思。那ว边陶氏紧跟着追了两ä步,又仿佛察觉什么เ,自嘲的一笑,呆站了片刻๑,转而往三清殿里去了。
大雨过后的山路犹为湿滑,从山门到停了马匹的地方แ还有一段距离,陶从时和韩玠自是不怕,谢璇却是个娇็贵的小姑娘,就着那湿滑的台阶走了两ä步,跌跌撞撞。
韩玠不能当着陶从时的面将她打横抱着,便默默在她前面蹲下,朝她道:“璇璇上来,我背你。”
谢璇咬了咬唇,“谢谢玉玠哥哥,我自己能ม走。”
陶从时以前就知道谢韩两ä家的交情,有限的几次见面,谢璇对韩玠算是言听计从,十分乖巧。这回再看两人相处,虽然韩玠有意亲近,谢璇却总像是避着他似的。
他不晓得谢璇闹的是什么脾ຆ气,却觉得小姑娘这模样很有意思,心里暗暗笑了两声,往谢璇跟前蹲身,道:“那让舅舅来背你。”
谢璇没有拒绝,乖乖๔的伸手攀在他的脖颈上,“好啊。”
舅甥两个人万分和谐的走了,韩玠无奈站起身来,朝后面那三个大汉挥刀,“快点!等着爷来带你们?”
他身上的麒麟服光鲜ຒ贵丽,处处昭示ิ青衣卫的威仪,三个大汉昨晚就在他手上吃了好大的亏,知道这懒洋洋的表象下是怎样狠辣的手段,当下忙不迭的说“不敢”,又瘸又拐的跟上。
到得山腰,陶从时带着谢璇骑马,韩玠自骑一匹,那三个ฐ大汉却没得骑,于是又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下山,到เ农户里雇了辆拉柴禾的简陋马车,三人捆作一团扔在车厢,一路颠簸回城。
一伙人到了谢府门口的时候已是申时二刻。
自打陶氏跟谢缜和离后,陶从时就没上过谢府的门,这会子谢府的门房见了他,惊觉太阳是要打东边落山了。再往后一瞧,韩玠身穿麒麟服、腰悬月华刀,凶巴๒巴的拿绳子捆了三个大汉在后头,叫人诧异。
因有谢璇在,门房们不敢阻拦,一面派人赶紧ู去通报,一面迎着众人入府。
过不多时,谢缜匆匆赶来,将众人迎到厅上。
陶从时的到เ来本就叫人觉得意外,待见到韩玠身后那三个身负有伤的汉子时,谢缜心里便是咯噔一声,忙看女儿。好在女儿衣衫严整,表情如常,倒是没什么异常,这才放心道:“舅兄难得赏光,先请喝茶。”
“不必喝茶,我今日过来,是为ฦ了璇璇险些遇害的事情。”陶从时表情冷淡。
谢缜心下一惊,“璇璇她怎么เ了?”
陶从时便道:“这孩子想念母亲,昨日叫我带她去瞧瞧,我想她必是在贵府上受了委屈,便依了她。谁知道咱们前脚๐刚在玄妙观住下,后脚๐就有人想害了她的性命,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情,实在可恶!”
谢缜闻言,面色大变。
一则是很久ื没听见“玄妙观”三个字,乍闻之下便觉心底抽痛,又听说是女儿受了委屈才想去看陶氏,更觉愧疚不安。再则ท就是为后面的几句话,忙问道:“怎么回事?”
谢璇便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从她被绑架到韩玠救人、两人审问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说出来。待她说出“罗雄”两个ฐ字的时候,谢缜手里的茶杯掉落在地,碎成数瓣。
“是罗雄?”谢缜不可置信,扭头看向那三个大汉,“是罗雄指使的?”
三个大汉虽不认得谢缜,却认得恒国公府的气派,当下哀告道:“回大人,我等确实是受罗大人的指使,求大人开恩!”
谢缜哪里会不知道罗雄是什么人,那还是当年罗氏苦苦哀求,让他想办法从边疆调回京城,塞到南城兵马司的人!他气得脸色都青了,愤怒之下将那桌案拍得山响,一叠声的叫道:“去把罗氏给我带来!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