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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夜奔芒砀山

翟让和王儒信都大为吃惊。这个ฐ李风云到底是什么人?徐世勣所泄露的消息不过是一鳞半爪,他却能从中推断ษ出很多内幕,而且惊人准确,难道他当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既然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又为何被抓?不过这些猜测没有意义,当务之急不是追寻李风云的底细,而是寻找对策以摆脱眼前的困境。

“大郎莫非已寻到对策?”翟让问道。

徐世勣不以为忤,一笑置之,“阿兄是明抢,俺是暗取,五十步笑百步尔。”

徐世勣略加迟疑之后,低声说道,“东征所需无所不包,粟绢锋镝一样不缺,而主要供应地便是江南。东征在即,大运河南北转运繁忙,其财富之巨令人垂涎ๆ,沿途郡县便都想方设法从中渔利,于是两岸盗贼蜂拥而出,其中ณ以官僚之名而行盗贼之事者比比皆是,至于监守自盗者更是难以计数。”

徐世勣哪敢坐?他心虚害怕,冷汗遍体,至今魂魄还没有归位。崔九在时,他色厉荏苒,强撑着,崔九一走,面对他绑架挟持过的十二娘子,当即原形毕露,耷拉着脑袋,一副任你宰割的绝望表情。

崔九๡感觉自己很悲哀,做人很失败。十二娘子是他看着长大的,百般呵护,如今却形同陌路,更生怨隙,甚至在十二娘子的心目中ณ,自己竟然还不如一个白马小贼,这让他十分痛苦,异常沮丧,悲愤交集,一气之ใ下,拂袖而走。

徐盖沉吟良久,谨慎问道,“某寻到消息后,是否直接告诉曹主?”

不过,徐盖也不是没有还击之力。不管徐大郎是否参与了这两件惊天大案,既然到เ目前为止,官府都没有对离狐徐氏下手,说明官府的证据不足,考虑到เ徐氏背后的大靠山,官府不敢乱抓人。而济阴单氏就不一样了,它没有强有力的靠山,就算官府没有证据,也๣可以随意编一个理由或者干脆颠倒黑白诬陷中伤,瞬间摧毁单氏。另外,退一步说,就算徐大郎参与了大案,官府也有证据,但如今翟让既ຂ然已经绑架挟持了监察御史,那ว么实际上也等于绑架了东郡郡府和郡守,牢牢控制了事态发展的主动权。要么你答应我的条件,要么鱼๠死网破大家同归于尽。

驾车的徐世勣,执刀站在白发刑徒之后的单雄信,都没有预料é到李风云的“苦肉计”不但成功了,顺利进城了,而且演变成了眼前局面,差点要被白马民众的唾沫淹没了,是以十分紧张。在城内制造出混乱ກ局面是今日劫持御史的关键,但混乱成如此局面,却无助于计策的实施,甚至会造成障碍,功亏一篑。

由此可以推测到เ,东郡府上上下下官僚们的品性,说透一点就没一个好东西。既然东郡的官场上没有一个好东西,那就干脆一网打尽,彻底清洗,借助这场风暴狠狠地整肃一下河南官场,给山东贵族集团以重创。但这需要一个良好的契机。现在契机有了,老天开眼赏赐了一个ฐ,白马刑徒被抓了。不过出于慎重,这位御史抢在郡守之前,迫不急待的赶往槛ນ车,以验明恶贼之正身,免得又给这帮寡廉鲜耻的东郡官僚们给欺骗了。

但是,此策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自绝生路,把瓦岗人仅存的一点生存希望彻底断ษ绝。翟让等人若想逆转命运,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其前提只有一个,始终保持与东郡郡守以及其他河南贵族的关系,始终不能得罪当权贵族,就算饱受屈辱也๣要忍耐,唯有如此,当机会来临,才能倚仗这些权贵的帮助“重见天日”。

好计啊,当真是一剑封喉。

从目前局势来看,白马大劫案惊动了几个大势力,其中中土第一豪门崔氏,东都权臣宇文述,监察御史背后的某个ฐ关陇势力,东郡郡守背后的某个ฐ山东势力,他们在大劫案之后必定有一番“厮杀”,而首批牺牲品就是在坐众人,也就是引发这场风暴的河南豪杰,官方则称之ใ为河南诸贼。不难想象,接下来受此案连累的河南人会越来越多,河南贼的数量也会成百上千的上涨,瓦亭这块方圆二十余里的黄泛区马上就会人满为患,如何养活他们?如何逃避官府的追杀?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大问题。

徐世勣越想越是害怕,坐卧不安,忧心如焚,恨不能肋生双翅间飞回家中。他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而这一情绪迅速感染了其他人。现在翟氏及其亲族算是暂时安全了,贾雄、王儒信等门生故旧也算逃出来了,但单雄信、徐世勣等一帮兄弟朋友却陷入了家破人亡的危机之中。

“白马山的杂毛老道在哪?”李风云声音冰冷,目光阴森,咄咄逼人。

“恶贼,你到底放不放人?”崔九看到李风云只顾东张西望,根本不理睬自己,勃然大怒,手中马槊气冲冲地便凌空刺了过去。

徐世勣心神震颤,虽有所醒悟,但一夜间,从天堂堕落到地狱,那种巨大的足以将人的精神撕裂和崩溃的反差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痛苦。从今往后,俺就要像白发刑徒一样四处逃亡,像他一样凶恶残忍,像他一样滥杀无辜,像他一样变成一个ฐ冷血无情的恶魔,曾经的理想、抱负、幸福和快乐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如牲畜一般的求生本能。

徐世勣羞愧低头,无颜以对。

老者惊惧不己,正寻思拖延之策时,就看到翟、单、徐三人从黑暗里冲了出来。他不认识翟让和单雄信,却与徐世勣见过几面,知道这个年轻的巨贾正是小娘子相识的江湖匪类,也正是这个匪类给自己、给小娘๤子,乃至给崔府带来了一场危机,当真是祸从天降啊。不过非常时刻,该弯腰的时候就得弯腰,只要拖延一下时间,待小娘子受到严密保护,待外面的鹰扬卫士冲进来,则必能化险为夷。

李风云双目一瞪,厉声喝道,“闭嘴!”

白发刑徒出了地道,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长刀倒插于地,三两ä步冲到马厩的石槽前。翟让、单雄信和徐世勣心领神会,一起跟上,四人合力抬起石槽压在了洞口石板上。接着在徐世勣的带领下,一路狂奔,连翻数道石墙,然后上了屋顶,又连越数道小巷๕,最后跳进了一片幽静的小花园。

无人敢攻。

那位下属倒是尽忠职守,面对郡守声色俱厉的质问,还是壮着胆子继续提醒道,“使君,今夜先是北城水闸报警,接着长街失火,然后粮仓也起火了,这足以说明是有贼人故意纵火,而且计划ฐ周全,必定有其重要目的。联想到之前白马津劫囚事件,使君是不是应该小心……”

有僚属提醒郡守,与白马大狱毗邻的长街也失火了,而且火借风势,正席卷整条大街,并向白马大狱飞扑而去,如果不救,不但那ว条长街化做废墟,就连白马大狱也保不住。值守狱卒尚有逃命的机会,但监牢里的囚犯就逃不掉了,必定葬身火海,除非将他们紧急转移。但转移囚犯就要动用鹰扬卫士,这势必会减少拯救粮仓大火的兵力。

黄君汉心有所动,望向徐世勣的眼睛,却没有看到自己所期待的东西,似乎徐世勣这句话纯粹就是出自少年人的好奇。

“一帮草芥蚁蝼,岂能知道天上的事?”黄君汉也是摇头。

徐世勣看到黄君汉久久不语,心里渐渐烦躁,忍不住出言试探,“某有故事一则,或许可解曹主之忧?”

如何反击?一郡ຉ太守当然不会亲自持刀上阵,他征辟了很多僚属,养活了很多门生,关键时刻๑,当然轮到这些人冲锋陷阵。他找到了黄君汉,让黄君汉暂时主掌法曹事务,说白了就是你把这件事处理好了,让我满意了,我就升你的官。

蓦然他产生了一个ฐ疑问,以这个ฐ白发刑徒的强悍武力,小小的槛车能困住他?就算能困住他,但他现在已经破车而出了,码头上又一片混乱,白马津又是个ฐ南来北往四通八达的地方,他完全可以杀出去,逃之夭夭,为何还要在码头上疯狂宰杀卫士和劫囚贼?难道他嗜血成性,是个疯癫之徒?抑或,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徐世勣望着码头上的激战,目瞪口呆,以致于忘记了这场血腥厮杀所带来的强烈的视觉冲击。他可以肯定的是,刚才在官船上看到เ的那冰冷眼神的主人,一定就是这个白发刑徒。

渡口上停靠的大小船只鳞次栉比绵延数里,宽阔的河面上各式船只劈波斩浪往来如梭,至于连通津口和东郡首府白马城的大道上,更是人流熙攘,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白马津渐渐进入徐世勣的视线。

芒砀山是通济渠两岸千里大平原上的唯一山群,平地突起,逶迤起伏,如蛟龙腾跃,虽不高峻,却孤峰鹤立,尤显峭拔,其中有错落突兀的十三座山头,从古至今便有十三“仙女峰”之美称。

芒砀山亦是由江淮进入中原的天然屏障,自古便为兵家必争之ใ地,其历史悠久,遗迹彼丰ถ。春秋时孔子周游列国曾避雨于芒砀山,留下了夫子崖古迹。汉高祖刘邦曾隐匿于紫气岩,在芒砀山斩白蛇起义。陈胜王起义失败,死后便被埋葬在芒砀山主峰的南山脚下。东汉末年,曹操曾设摸金校尉和发丘将军,挖掘了西汉梁王墓群,共盗得七十二船宝物。桃园三义刘ถ备、关羽和张飞兄弟曾与曹操争夺徐州失败,其后张飞便逃亡芒砀山,筑寨称王,落草为寇,其山寨至今犹存。

当黑幕散去,光明降临大地之时,李风云和十八死士走进了芒砀山。

晨曦掩映下的芒砀山郁郁葱葱,美丽如画。一位白袍高冠、飘逸若仙的中年儒士悄然出现在“画”中,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徐十三向李风云介绍,这位中年儒士姓陈,来历不详,人皆呼之ใ为三先生。

“韩相国的人?”李风云问道。

徐十三摇头,“据说此人曾是一名刑徒,亡命于芒砀山,因为颇有才智,赢得了芒砀山中盗贼的拥戴,常常率众劫掠水道,劫富济贫,逐渐闯出了声名。”

李风云当即明白了,这位是芒砀山的贼头子,地头蛇。韩相国把造反地点选择在芒砀山,足以证明韩相国与这位陈三先生交情匪浅,而此次造反的策划者和主导者十有就是这位陈三先生,而不是那个ฐ恶名昭彰的吕明星。

李风云示意徐十三与众死士就地休息,他一个人举步走向半山亭拜会陈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