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份工作谈何容易。”康大扔支烟给张军，说道，“许多坐台小姐开始都是因为ฦ没有工作才去坐台的，可是一旦坐台，你再让她去工作就很难。你想啊，她们给老板干，辛苦一个月，顶多拿七、八百块钱，而她们坐台，一晚上就七、八百，坐台多舒服……”
康大正抄着手站在院里，见张军和黄蜂出来，便问：“谈得怎样？”
一进院子，张军就神秘兮兮地对黄蜂说：我感到今天的气氛不正常，晚上可能ม有行动。
一扇大铁ກ门，门里是个大院子。院子中间有一个花圃，花圃里长着一棵松树，树的四周种着一圈残败的美人蕉。南边的平房是生活区，住着联防队员和警校实习生；北边的平房是办公区。据介绍从前这儿是一个ฐ镇办厂，后来厂子倒闭，就租给了他们。
黄蜂强打精神，说，那好吧，你想说什么？
你不要老是缠着我，这不好。
黄蜂的思维从古典浪漫主义แ一下子跌到了批判现实主义แ。
春歌鸟鸣，夏咏蝉唱，秋悲落叶，冬赏寒梅；高山流水，田园耕织，梅兰竹菊，花鸟虫鱼……于是黄蜂悟道：在人生失意时，杰出的男人会去寻找自然之诗；而在情感失意时，他们往往将寻找的目光对准了人间佳丽……
我叫你坚强些。我说等你出来后，我要唱许多歌给你听。你哭着答应。
你在电å话里读你新写的诗。我知道，这时你特别想我。还记得我在电话里给你唱歌吗？我唱《lovemetAnd》。你在那端听着就哭了。
表面看一眼当然看不出什么。张军说。你看，这是网上的最新资料é，德国一个足球明星叫戴斯ั勒的，也是得了这个抑郁症，他是百万富翁，请了世界ศ上最好的心理医生，看，他们都无能为力，何况我们这些小人物呢？你想想，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的，就算不死，人废了，呆了，傻了，关在养老院或者精神病院里，那我这一辈子，还有我女儿的一辈子，还有什么意思呢？我心里会永远压着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的……
——你知道吗？老婆的病确实把我吓得不轻，张军像个ฐ老太婆似的罗嗦起来：为她的抑郁症，我在网上查了几乎所有的资料，你看看，都下载在这里，足有几十万字、上百万字呢……你知道吗，抑郁๗症患者都有自杀倾向，据统计，全世界已有15๓％的抑郁症患者成功地死于自杀……你知道吗，我带她到上海最权威的医院看过，全国各地，能找的专家啊，气功大师啊，老中医什么的，我都找了，能找的朋友，我都找了，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但他们都说，这病很难治，很难治的……
你知道吗？为了爱情，我是怎样屈尊，就像瘾君子为一点毒品而低三下四，到เ处求人。本来，我是很少答理你们老班的。现在，我对她俯首称臣，随叫随到。办公室里的人都惊讶于我的这种改变。
我给y写了一封回信。我说爱情是抢不走的，抢走的就不是爱情。我说我和他是同等的竞争者，怎么就降到“第三”了呢？我在信中表达了对他的适度的理解和同情。我说你们即使不能和好如初，也可以当朋友，或者同学。他说我们的爱是畸形的爱。爱的形状有严格界定吗？我不能完全回答他的责问。我不想强词夺理。如果说他离不开你，我同样也是。
爱情就是等待。这是你给我上的第一课。
接着，我们有好几天没见面。那几天，天总是下雨。空气郁闷而又潮湿。有时，半夜里传出雷声，像是从山顶滚下的巨石。我们的爱情小屋也在山坡上滑动。我怀疑轰隆隆的响声是西绪福斯滚动的巨石。
吓我一跳，他笑道，我还以为ฦ你是处女呢。
他尽力朝她挤出笑容，说，看不出，你还真能干。
我可不敢，黄蜂说，她是你的小情人，你进去好了。
干什么เ啊？黄蜂假装镇定地。
小姑娘嘻嘻地摇头。
正说着，一辆出租停在了他们身边。于是，林亚坐在前面带路，剩下的二男一女坐在后座。张军将小姑娘安排坐在了两个男人的中间。
“断裂啦。文化链条早断了。”
“你真的一无所有？你不喜欢的，不代表你就没有。你有了，想甩掉也没那么เ容易。再说你太老啦。你不了解现在的孩子。”
“那你也不好欺负人家哦？”黄蜂很认真地说。
——啊，怎么回事啊？其他二人不约而同地问。
几百年了。运河岸边跑过背书包的孩子，走过一对对情侣。孩子很快长成大人。情侣们悲欢离合、生老病死。而运河，始终不渝的以一种不变的姿ู态流淌，仿佛是一个ฐ历经苍桑、看透世间一切的老者。
我们出何园时，天下起小雨。
张军不答。林亚笑道，肯定送的了，这个机会他还会放过么？而且他在小说里也写了，要为ฦ他的小情人写一本书，像小仲马写《茶花女》一样，是这样吧？……
林亚叫起来，你总不会怀疑我吧？
水很烫。洗得人多了，水已经成浆糊状。黄蜂旁边坐着一个像运动员的人，四肢强健。他正用力搓着身上的垢，一边往身上打肥皂，一边把浴池里堤水往身上浇，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有一个秃头正端坐在水池里，将大半截身子浸ฤ在水里，闭着眼睛打盹；有一个大胖子躺在台阶上睡觉，一只脚却落在水池里；对面坐着的一个ฐ人，则像猴子一样屈着身子，只见他将毛巾放入水中，沾上热水，像拉锯似的搓着脚丫；前面头道池上搁着用木条钉成的木格子，下面沸腾着开水，往上直冒热气，木格子上边躺着一堆人，正在享受原始的蒸汽浴……
澡池的里间隔着一扇木门，很潮湿，手摸上去粘腻腻的。张军在前，推开木门，里面顿时一片雾气腾腾。张军领着他们走向其中的一个ฐ不大的水池，介绍说，这是仿老式浴室的旧ງ池，浑汤。老扬州人相信浑汤养精气。
没有没有，林亚笑道，随即放低声音说，我老婆还不知道这回事呢，张军关照ั我不要告诉我老婆，怕身边熟人知道多了，他老婆更容易受刺激。
林亚笑道那也不见得吧。
黄蜂作为ฦ一个文学杂志的编辑部主任，和其他编辑一样，在稿件质量差不多的前提下，喜欢优先发表熟悉的朋友的作品。记得当时在看张军这篇稿子时，他是很激动，差不多也是很敬佩的。他不忍心一口气看到เ底，而是看一段，暂停几分钟，浮想联翩一番๘。这有点像小时候过年，吃花生糖，总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舍不得一口吞进肚子里。他敬佩的是作者惊人的真诚与坦率，勇于将生活的真实、生命的真实、自己的切身体验甚至是切肤之痛，在青天白日风雨雷电之下，勇于在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再撒上一把盐……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เ的。在当今这个ฐ无病、相互调情的纬上，能如此真诚地解剖自己的与灵魂的作家，实属凤毛麟角了。
我这儿的“满”用得很得意，有一种无法阻挡、油然而生的感觉。你可能也注意到其中ณ“她”的双关含义。
那要看什么事了。我说。
这天晚上，我照例平静地坐在我电脑跟前，写我的剧本。瓶瓶回来得那么เ早是我没有料到的。她的脸色不太好，没精打采的样子。眼圈红红的，好象哭过。我什么也没问她，只是默默为ฦ她削了一只苹果。她仰面朝床上一躺，无声无息的，像睡着了一样。我重新将电å脑椅转了个角度，对准我的电脑แ，继续我的虚构。
因为你的出现，我被推到เ生活的风头浪尖。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
你看她游得怎么样？我不吹牛吧？
不远处的小诗正沉浸ฤ在清澈的温水里，沉浸在游泳的快感中。她像一条红色的美人鱼，在水面上忽隐忽现，穿来穿去，尤其是翻腾转身的动作非常漂亮。
这里的水温怎么样？张军问。
不错，挺热的。黄蜂答。
你说它这是自然的温泉，还是人工加热的？张军又问。
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小诗换了蝶泳的姿势，在水面上像要飞起来一般。
哎呀，她这蝶泳真漂亮，我一直想学，老是掌握不了，今天可找到老师了。黄蜂说。
那你赶紧去跟她说，张军兴奋地，就把刚才的原话对她说一遍。
原话？
是啊，你这样一说，她准高兴，张军说，她一高兴，病不就容易好了吗？
我看她好像挺正常的，黄蜂说。她到底有没有病啊？别搞错了哈。
要是没有病，她昨天会一脚把我蹬下床吗？张军说着揉了揉腰：这里到เ现在还不能用力，一用力就疼。
……
晚上，三个人回到เ小旅社，见所有的饭桌都被客人占满了。一派大吃大喝的景象。
黄蜂很奇怪，说，刚才水里就那么几个人，怎么吃饭的时候人这么多？
张军说，他们就是来打牌、喝酒的，有几个真正爱好游泳啊？
黄蜂于是做出恍然大悟状。
他们三个就搬了小桌小凳搁在门口的空地上。从这里，可以看到温泉浴场的射灯和霓虹灯打出的冷艳的彩色夜景。
老板娘上上下下忙得屁颠颠的样子，跑过来跟他们打招呼说，你们来迟了，菜都给他们吃光了，家里没有菜了。
他们只好到旁边的一个小饭店去炒几样菜，再端过来吃。小诗说这事交给我了，你们坐在这里歇着，可以买点熟菜，先喝点酒。
张军于是去旁้边的一个小店，买了一瓶白酒和一包花生米过来，冲着黄蜂一举ะ酒瓶，说，多喝点，夜里我们去裸泳。
——裸泳？
是啊，夜里浴场里没人，又不要门票，何乐不为？
倒是个好主意，哈哈。黄蜂说。不过干嘛要多喝酒，壮胆吗？
我无所谓，需要壮胆的是你们。
怎么，把你夫人也拉去啊？她肯吗？
所以我们要把她灌醉。张军拧开瓶盖，往两只茶杯里咕咚咕咚开始倒酒，说：咱先带个头，别ี等菜了，现在就开喝吧。
话音未落，张军端起茶杯，头一仰，咕咚咕咚，像喝白开水似的大喝起来。
黄蜂见状有点怕，忙拉住他，说，现在空腹，喝猛了不好，真喝醉了，下水裸泳很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