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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十一天的新娘

在四川与湖南交界的僻远深山里,有一个山寨叫做羊角寨,这是个羌人的部落,现在这个寨里只有百来个女人,没有一个男人,至少在这群女人的眼中寨里已没有了一个男人;当然,除了十来个嗷ç嗷待哺的婴孩和守庙门的那个跛子。

这群女人正在埋头干活,她们在寨门前๩掘了一个近十米宽,二十米深的大坑,把寨门和唯一一条通往寨里的山路拦腰截断;坑里有女人正在把一个ฐ个拳头大小的装满了硫磺、火硝、火药的瓶子埋进坑的两侧,并小心地用土掩盖好,然后又把两头都削尖了的竹筒插在坑内,并在露出的竹尖上抹上鸡血。

这群女人在干什么?捕捉野兽的陷阱么?不!看来不像这么เ简单,因为当竹筒插满坑底后,又有女人往坑里撒着狐油,这是一种遇火就会猛烈燃烧的东西;最后她们又小心地撒了层土在上面,掩盖了狐油,只有那ว尖尖的竹筒暴露在外,竹筒尖上的血已๐经干固,晨光照在上面,映出血红的闪光,是一种煞人心魄的光芒!竹筒尖尖的口就像一张嘴,一张嗜血的嘴๨,让人一看就会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背脊麻,直吹冷风,恐怖的气氛瞬间就会填满心里。

这些女人究竟要干什么?她们想要捕获的猎物到底是什么?难道仅仅是动物这么简单么?

所有女人都默默地干着手里的活,没有任何一人说过一句话,甚至她们连眼皮都没抬起来张望一下,只是这样默默地干着活。她们脸上的神情显得异常的沉重,悲伤又哀怨的目光占据了所有眼球,她们显得很沮丧,但却又都狠狠地咬着牙,紧紧地闭着唇,唇线拉得笔直,透着一种刚强!

大坑上有个女人直起腰来,张开嘴似乎又叹了口气,但却又没有声音,也许是女人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吧。这个女人抬起头,望着周围的这些女人慢慢皱起了眉,这个女人的神情,目光和其余的女人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女人的眼里除了悲痛外还偷偷的含了一分期望,一份希翼的光。

这是个怎样的女人:乌黑的长被柔顺的盘在头上,古铜色的皮肤、健硕的身体、凹凸有致的身材,浑身散着诱人的魅力;噢···再来看看这张脸:清爽的眉毛下一双黑亮的大眼水波暗含,一转动,就像秋水在荡漾;直而高的鼻娇俏中ณ又显着一股倔强;鲜红丰润๰的唇紧闭,冷冷的唇线透着一丝坚强;欣长的脖子就像天鹅般优雅;可是这女人却微微的锁着眉,显出无比忧虑的样子,看了,总让人觉得心怜。

女人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坑里的削尖了的竹筒,竹筒尖上那红红的血印看得她心惊,目光移过那ว填埋了一个个小瓶的坑壁,女人的眉头又锁深了些,然后慢慢的抬起头来,抬起头来望着寨门前的山路,这唯一一条通向山下的路,对某些人来说,也是唯一一条回家的路。

“噢······母亲,看见了吗?真是尤诺!您的儿子,我的丈夫尤诺!”巴๒丽惊喜的叫了起来,不禁伸出手捂住了嘴巴๒,那ว眼眶里的泪花忽的滚了出来。

“是尤诺!我看见了。”妇人眼中欣喜的目光一晃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耻辱的色彩,妇人狠狠的咬着牙,“我看见我的儿子他变成了懦夫!他手里的武器丢哪儿去了?”妇人忽然大声吼叫起来,“妳们告诉我,这个懦๢夫他的武器丢â哪儿去了!”

她望着妇人,眼里含满了惊讶;女人们也望着妇人,眼里含满了同情。

“他受伤了,母亲。”她痛苦的咬着唇,“妳看他捂住胸膛的手,全是鲜血,母亲!”

“他应该死在战场上!和其他男人一样,不应该是这儿!他不应该回来!”妇人合上双眼,望向天空,泪水又从眼角滑落。

“可是母亲···”她的声音含着哀求,可当她看见妇人低下头来时的愤怒目光后,又咽回了后面的话,眼里又被痛苦的神色填满,她捂住脸,低低的哭泣着,显得那样的悲伤。

尤诺踉跄的步伐使他几次都差点摔倒,他捂着胸膛的手青筋凸起,是那样的用力,看来他胸口的伤很重,所以他脸຀上的表情才会如此的痛苦,或许他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够活着走回来,还能够在死之前回来最后再见一次自己的母亲和新娘。也许···也许这一切都只因他那ว痛苦眼神的背后那最后的一丝期望的目光,让他有了力量。

他扶着崖壁歇息了好一阵,喘的没那么厉害了,才抬起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再一点一点的抬起头,他想看看前路还有多远,自己้还能不能走下去。

突然,他的目光凝住了,惊奇的瞪着眼前๩的一切,是?还是自己的幻觉?怎么这儿聚集了如此多的女人?幻觉,一定是这该死的阳光让自己้产生的幻觉!他使劲的甩了甩头,却忽然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他不由得又咧着嘴๨,痛苦的哼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清醒了,至少疼痛让他知道自己确实清醒着,于是他又把目光望向前方,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这刹้那间,他甚至连呼吸都忘却了,因为他怕,怕自己一不小心惊扰了自己刚才看到เ的一切。

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这群女人身上时,他的脸上露出了无比的欣喜,不是!不是幻觉!真的,自己้真的又回来了!在生命这盏灯即将熄灭的时候终于回到了家,温暖的家。

他惊喜的叫出了声,泪水忽的直往下落,是一种喜极而泣的无比欢欣的感觉,他急忙向前走去,步伐明显加快了,脚下一滑,跌在了地上,他似没有感觉到疼痛,忙又爬了起来,他慌乱又急促的步伐显示出他的心情是一种怎样的兴奋啊!

他被大坑挡住了通往寨里的路,他抬起头,惊讶的看着站在大坑对面的女人,所有女人都冷冷的看着他,他从这些人的目光里读出了她们对他的鄙视,对他的冷漠。

他的目光忽的慌乱起来,怎么เ了?这些女人怎么了?难道没有认出自己้是尤诺吗?他惊疑的目光在人群中急急的寻找,终于,他找到了自己้一直日思夜想的两个人:母亲加布和妻子巴๒丽。

“母亲···我是尤诺啊。”他本想大声的叫喊,可是他的伤只让他出了这沙哑的声音。

“不!你不是尤诺!”妇人的目光冷冷的望着他,脸色竟和其她女人一样。

“母亲?”他惊讶极了,难道真是?

“我的儿子尤诺是羊角寨里最英勇的勇士,不是一个宁肯丢掉手中的武器还愿意偷偷活着的懦夫。”妇人怜惜的目光里显出一丝耻笑的色彩。

他愣住了,彻底的愣住了,他的心瞬间变得无力,脚๐下一软,差点跌进坑里,他摇晃的身体让所有女人都出一阵惊呼,他心一跳,从这惊呼声中他听到了她的声音:自己的妻子巴丽。

他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焦急的目光望着她,“巴丽···”他本还想说什么,可是嘴张了张,却再也无力吐出一个字,他的手扬起在空中ณ,他想告诉她们,自己不是懦夫,自己้仍然是羊角寨里最勇敢的勇士;他想跟她们说,自己杀死了十二个敌人,最后把剑留在了那个将刀刺入自己胸膛的那个敌人的肚子里,然后他就倒下了,天黑后他才醒来······

他的嘴又张了张,还是没有一点声音,他只是用希翼的目光望向妻子,他希๶望妻子能ม明白,明白自己不是个懦夫,一直都是最勇敢的勇士!

“尤诺······”巴丽的泪珠似断线的珍珠扑扑直掉,望着这个ฐ自己一直想念的人,从牙缝里嘤๒嘤出几个字来,“转过身回去吧,回到其他男人死去的地方。”说完话她一头扑进妇人的怀里,哭出了声。

他扬在空中的手无力的垂下,全身如虚脱般的倒在了地上,那一直捂在心口的手松开,那儿又慢慢的浸ฤ出鲜血。

他放弃了,放弃了自己一直坚持的最后一点信念,他就那样躺着,那ว样躺着,也许自己不该回来。自己不回来,母亲和妻子还有这些女人们也都不会这么伤心,他想着,想着···他觉得眼皮好重好重,重的让他再也无຀力睁着了,于是他慢慢的合上了眼,这时,他听见了女人们低低的哭泣,是所有女人的声音。

“尤诺!”她抽出头上银扦朝他抛去,“让你的灵魂带着它一起去天堂,等我!”

他费劲的伸出手一点点向银扦摸去,五指刚抓在银扦上就全身一软,用尽了一生中的最后一点力。

咚······从寨里最高的地方突然传来钟声,女人们嘈杂起来,哭起来,脸上写满了慌乱和恐惧;眼神是全是无助、无尽的迷茫,对即将到เ来的死亡的迷茫。

“哭吧!哭吧!让我们在这群恶魔来之前๩,最后为我们英勇死去的男人们做最后一次的哀悼,然后就请妳们收拾起妳们的悲伤,抹干妳们的眼泪,拿起妳们手中的长矛,让我们荣耀的死去!光彩的死去!只有这样,我们的灵魂在上到เ天堂时才会被我们的男人接受!哭吧,!哭吧!!”妇人大叫着,一种绝望的叫声。

所有女人都放声哭起来,她们尽情的宣泄着自己的伤痛,尽情的挥洒着一个女人最后的懦弱!

钟声响着,它在为谁敲响?这个勇敢的尤诺?这群悲凄的女人?还是即将到来的这一群恶魔般的人?

第六章:哭丧的钟声

钟็声响着,一声声的响着,一次次的敲着她们的心,所有女人都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她们不再哭泣,只把紧张又坚毅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山路的尽头,那转拐的地方แ。整个山林中只有为她们鸣丧的钟声和那忠诚的狗在叫着它们的主人。

烟尘越来越大,阳光无比强烈,路面上氤氲起处处热气,在光线的折射下,那沉睡的土地像是在上下浮动,荡起阵阵热浪迎面扑来。

山路的尽头走出了一个人,女人们瞪着巨大的双眼盯着这个ฐ不之客,她们现,这人的皮肤和自己一样是黄色的,头和眼睛也๣是黑黑的,都一样,和她们都一样!也许一千年,也许一万年之前他和她们甚至可能是同一个祖先,可是现在,这些人为什么要来侵占她们的家园?

这些人全都穿着黄色的军服,拿着枪,他们高举的旗帜上画着一个红色的太阳,在女人们的眼里,这红色就是鲜ຒ血的颜๨色。

这些人在大坑前停住,一个军官把战刀撑在地上,双手带着白色的手套按在刀把上,目光惊疑ທ的望着坑对面的这群女人。

这时,钟็声停了下来,狗也不再惊惶的叫了,瞬间,山林变得好静,一种让人心惊胆颤的静。

军官是个年青人,他的目光在女人们的脸上慢慢巡视,心慢慢的变得沉重起来,他是一个ฐ英勇的斗士,立下了很多的战功,可是他却从来没有与女人做过战,他的对手从来都只有男人,和他一样不怕死的勇士!他看着眼前的这群女人,他在犹豫自己的长刀应不应该拔出来刺向她们。

寨里的狗似乎嗅出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又不停的狂叫起来,一声声的撕着这群女人的心,也撕着这个ฐ年青军官的心。

军官的目光忽的停了,停在了一个ฐ女人的脸຀上,停在了这张脸຀的双眼上,这是张无比美丽ษ的脸,这是双无比刚强的眼;脸上留下的干了的泪痕让这张近乎于冰线般冷漠的脸຀多了一些妩媚;眼角处藏着的悲痛心伤的目光让这近似于火山即将爆般愤怒的双眼显示出了一些女性特有的哀怨;这张脸属于巴丽,这个ฐ只做了十一天新娘的可怜女人。

军官盯着这张脸,目光再也无法移开,这张脸຀的表情深深的将他震撼,他甚至有了一点怕再看见这张脸,尤其是这双眼,这双眼中ณ迸出来的火星子般的愤怒目光。

这双眼却没有看着军官,一直都一动不动的盯着军官脚旁的那具尸体,死死的盯着,那是她的丈夫,一个和她一样只做了十一天新郎的男人。

军官侧过头,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地上的尸体,尸体的一只手里捏着一支扦子,被鲜血染红了的扦子。

军官又抬起头望了她一眼,她的双眼中ณ苦痛的色彩逐渐变浓,变深,变得锉亮,仇恨的火焰填满了整个眼球,这一瞬间,他似乎ๆ明白了这个死去的男ç人和她的关系,他紧紧的锁着眉,蹲下身来,他想看清这个ฐ男人的脸,他觉得自己้应该记住这个男人。刹那间,他甚至有点羡慕这个死去的男人,因为他死后竟然会有这么เ多的女人为他哭泣,他在想,自己若是死后,会不会有人也为他哭泣?他苦苦的一笑,他奇怪自己怎么เ会有这种怪异的想法;他望向男人的脸,可是这张脸已๐被鲜血抹遍了,在烈日下已๐经干固,他再也无法看清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又落在男人手中ณ的扦上,他慢慢的伸出手,伸向男人手中的扦,在手指刚刚触碰到เ男人的手时,他的耳边响起了一声怒吼:“别碰他!拿开你肮脏的手!”

他没听懂她说的话,但他却读懂ฦ了她的目光,他的手停在男ç人的手边,短暂的凝伫后,军官招了招手,一个士兵递过一块白布,他把白布遮在了男人的尸体上,掩盖了一切。

所有女人静静的盯着军官的一举一动,她们感到意外,军官的行为让她们惊讶。

军官慢慢站起身来,伸手摘下军帽,笔直的向地上的尸体深深鞠了一躬,士兵们也都不由自主的垂下了手中的枪。

女人们回过头,望向自己的领,而她却将目光望向妇人,她和其余的女人一样,目光里含满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