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怡然有些害怕，但看看孟玫，有些话又说不出口。顾嫣然沉吟道：“我瞧着宁泰公主性情温和——她身边那个伴读是什么人？”
顾嫣然把这话在心里过了一过，有些明白林氏的意思了。宁泰公主在皇后膝下长大，自然跟晋王是一派；而景泰公主是德妃一派，姐妹两个ฐ自然不同，否则今日她也不会开口替孟瑾解围。孟家敢让她们继续去闺学，里头也有宁泰公主的关系。
素า筠是孟节的字，当初孟老夫人怀着孟节的时候，孟老太爷的母亲还在世，曾梦见了一丛翠竹，老太太觉得是个ฐ孙女，就起了名字叫做素筠。谁知没等孟节出世，老太太就亡故了，生下来却是个ฐ男儿，孟老太爷遂起名为节，为了纪念母亲，又把素筠这个有点儿女气的名字给孟节做了字，倒是跟下头孟素า蓉孟素兰姐妹两个ฐ的名字正好排了起来。
何况孟家家底厚，满可以供着孟节做学问。顾家却不成，难道要他全家再都靠着孟素า蓉的嫁妆过日子么？京城居，可是大不易最新章节。
孟素蓉却含笑看着顾嫣然，知道女儿是有意在逗自己้开心。自从顾运则ท贬官，顾家就是一片愁云惨雾。顾老太太和白姨娘自不必说，就是顾运则自己都十分低落。家里的开销紧缩，当初白姨娘来了沔阳之后买的人全部ຖ又发卖了出去，如今顾家的仆婢，比从前在襄樊的时候还少些，只剩下了孟素蓉用惯的那ว些旧ງ人。
“今儿怎么把这身衣裳๙拿出来穿了？”
“好好好，将来必然像顾大人一样，也要中ณ进士的。”屏风后头坐着的女眷们中ณ，林太太先就拍着手笑了起来，余人纷纷附和，不停地说着吉祥话儿。
这个年纪的妇人都是喜欢小孩子的，何况顾蔚然又不怕生只爱笑，哪个ฐ都想抱上一抱，正说得热闹，有人从门边进来，径直拉了顾ุ运则说话。孟素蓉一眼看见，认得那个是顾ุ运则ท的幕僚，姓黄，从在襄樊的时候就跟着顾ุ运则的，算得上心腹。黄幕僚此时脸色沉重，连个笑脸都装不出来，必然是有什么大事了。
孟素蓉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在女儿头上戳了一指头：“这么大了，还领着你弟弟闹。”
孟素蓉也就是随口说说罢了。顾家这情形，顾嫣然虽是嫡长女，在顾老太太那里却是远不如顾ุ浩然得脸，更不必说还有个ฐ白姨娘整日里得意扬扬地给人添堵。也就是自己้生了蔚哥儿这一年，顾嫣然脸上的笑容日渐增加，倒像个年轻小姑娘的样儿了。孟素蓉看着女儿这样只有高兴的，哪会当真埋怨呢。
孟素蓉这才松了口气，正要说话，身边的韩绮已经细声道：“姨母，哥哥来都来了，周公子又是客，姨ถ母就别告诉祖母了好不好？”
好在韩老夫人没再当面斥责她，却是一连十几日都把她拘在屋里，说是抄经，其实是拿了《女诫》来，这里头的意思，简直不言而喻。足足抄到昨日，也就是因着今日说好了要来观灯，韩老夫人才将她放了出来。
韩绢落在后头，顺手也就拉了顾怡然。两个都是庶出，平日里自然也亲近几分。韩绢看着前头的人，嗤地笑了一声，趴在顾怡然耳朵上道：“瞧见我姐姐了没有？今儿打扮得这样鲜ຒ亮。虽说是过年，可毕竟我祖父还没正式除服呢。”正式除服，是在韩缜守孝完之后，去做一场法事，才算结束的。
韩绢嗤地又笑了一声：“什么因着过年。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喏，是因着前头那ว一位呢。”
甄太太颇觉头疼：“这是做什么เ？今日那ว林太太上门来，娘不是已๐经给了她冷脸看了吗？这怎么又扯到顾家了？顾ุ老爷是你爹的上司，不去是要失礼ึ的。”
甄真本是一心想去京城的，这会儿却改了主意：“爹不是说沔阳是个好地方แ么เ，不如就把顾家顶下去，爹来当这个ฐ知州！”
说到เ谢宛娘，孟素า蓉倒并不觉得担心：“依妾身看，那姑娘并不像吕家那孩子一般，一心想着报仇。”
顾运则一个ฐ男ç人家，对谢宛娘一个ฐ未嫁闺女自不好这样注意，听了孟素蓉的话倒是略松了口气：“这便好。只是今年的年礼，少不得还要给甄家备上一份。”
孟素兰嗤地一声就笑了出来：“我活了三十多岁，吃过的盐比她吃的米都多，虽说她演得不错，可我也看得出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可是老夫人那ว边，未必没有这个意思。”孟素兰轻飘飘地抛出一句话，吓了飞白一跳：“不，不会吧？顾家跟咱们府上——哪里配得上呢？”
韩磊垂手道：“书院里腊月十五放年假，到时候大哥就能回来了。”
“学业才是最要紧的，年轻人吃些苦头没什么เ，当年老太爷读书的时候，冬日里为防自己打瞌睡，还特意在书房里不放炭火呢。”韩老夫人淡淡地说，口气不甚满意，“晋儿已然十五了，若是寒门子弟，这时候已然要顶门立户了。你莫把他宠坏了，须知将来这家里还都要靠着他呢。”
孟素兰倚了车厢坐着，从车窗里看见韩晋策马随着自己้车子，时不时往里瞅一眼，心里无端地就有些憋闷起来。再看顾ุ嫣然，却是坐在车厢最里头，眉眼也不抬一下，更不往车窗外看，这才又松了口气，暗自思量起来。
马车停在山下，因山不高，除了韩老夫人是坐了山轿之外，其余人都步行上去。女孩子们到เ底是疏于运动，将将走到山门的时候，都已经有些腿脚无力了。韩晋倒是轻轻松松跟在韩老夫人的山轿旁边，回头看见顾嫣然戴着轻纱帷帽，因有些热了便将纱帷稍稍卷起，露出半边绯红的脸颊，心里不觉又是一动，放慢了脚步等她走上来便笑道：“表妹可是累็了？前头就到山门了。”说着挥起衣袖替她扇扇风，又道，“这时候阳光有些烈了，该带柄扇子出来才是。”
孟素蓉正跟韩老夫人说着京城里的一些旧事，她出嫁后已๐十余年不曾回京，如今听韩老夫人说起西山梅花东山钟鸣，不禁悠然神往。正说得兴起，便见韩晋过来，笑嘻嘻地说了这一番话，顿时一怔。
孟素蓉不觉沉吟起来。韩家子嗣稀薄，故而无论儿女都是悉心教导，请的女先生自然是好的；至于说什么เ乡下简陋，韩家合家住的庄子，又如何会简陋了？只是虽然此处离沔阳县城不远，毕竟也还是有些距离的，女儿年纪还小，又从未离开家中，孟素蓉有些舍不得最新章节。
孟素蓉笑了笑：“老爷买的庄子听说也不错，明年夏日不妨全家去住上几日txt下载。”
顾ุ嫣然笑嘻嘻地道：“母亲教过，我背给爹爹听。”当下一字一句背起来。顾ุ运则微阖着眼睛，边听边在手上轻轻按着拍子，等顾嫣然背完才笑道：“好，一字未错。”
堂屋里头，顾ุ老太太正瞧着桌上的几样果子笑得合不拢嘴：“离开家乡都这些年了，总算又见着这东西了。”随手搂过一旁的顾浩然，“浩哥儿喜欢吃哪个，自己挑。”
顾老太太喜得搂着他直叫心肝宝贝，亲手拿了荔枝往他手里塞：“你吃，祖母不爱吃甜的。”
孟素蓉倒是听见了白姨娘的炫耀，只是看屋里无人注意，嘴角微微一弯，拿着细棉帕子给儿子擦流下来的口水去了。白姨娘说完了话却没人接茬儿，只有锦眉锦心似笑非笑地瞧着她，顿ู时脸上一红，自觉下不来台，眼珠子一转，便按着肚子弯下了腰。
这一声儿够大，屋子里人都听见了，一时目光就都转向白姨娘，顾老太太忙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动了胎气不成？”嗔着香草，“还不拿个凳子来让你姨娘坐下，这等没眼色！”
母女两ä个说笑了几句，顾蔚然那边醒了，顾老太太也起身，众人便聚在一起用饭，至于李夫人之事，无一人提起。
马车在路上又走了整整一天半，第三天天过午时，终于进了沔阳城。
孟素蓉微微一笑：“你就不想爹爹？再说，也该早让你爹爹看见蔚哥儿才是。”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并不是她急着上路，而是白姨娘又有身孕了，顾ุ老太太一知道这消息，就急着要去沔阳，她做儿媳的，也只好硬挺着起程了。
顾怡然晕船比顾ุ老太太还厉害，孟素蓉是免了她请安的，平常用饭也都让她在自己舱里用，这时见两人过来，便顺口道：“怎么过来了？可觉得好些？”
顾老太太自然也是疼这个大孙子的，可是这个话题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孟素า蓉就是不肯把顾浩然记到自己名下，如今她又怀着身孕，顾老太太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再提这事惹她不快，只得叹道：“我自然是要替他想的——还是且等老大家的生了再说罢，倘若生的还是丫头，那时她也没话推辞不是？”
这自然是不能的。不管从谁肚子里出来，都是顾运则ท的儿子，顾ุ老太太自然是一样的疼。白姨ถ娘抱了她的腿只管哭：“不是我说话不好听，老爷这子嗣不丰，我是日夜盼着太太也能生个儿子，纵然如此，老爷也不过才两个儿子而已。都说打仗亲兄弟，将来还不是他们两个ฐ相互扶持？可如今人家都看不起浩哥儿，难道太太就很有脸面不成？浩哥儿还不是叫她一声母亲？”
顾老太太也是喜欢过年穿得鲜艳的，闻言便道：“老大媳妇说的是，就是这品红好像太艳了些，我都这把年纪了……”
旁้边绣娘连忙附和道：“可不是。老太太这头发银子似的，气色却又这样好，穿品红格外富贵气派。说句托大的话，我也走过不少官宦人家，似老太太这样精神的可是少之又少，单看这气色，就是高寿之ใ相，真是富贵寿考都全了。”
白姨娘笑吟吟地看着，这时候上来拉起谢宛娘的手：“既是来陪老太太的，不如就叫她跟山药一样在耳房里住下，我去瞧瞧还缺什么不缺。”看顾老太太点了头，便拉着谢宛娘就往外走，走出屋外才笑道，“我们老太太最是心软慈善的，从不苛待丫鬟们，你只管放心住着就是。”
谢宛娘不防她忽然问起这个，怔了一怔忙道：“因那人在当地颇็有些势力，我和哥哥才逃出来的。”
吕良重重点了点头：“我们乡下人，又不懂个读书识字，只有去当兵立战功，我才能有本钱来告状！”
“我不怕！”吕良昂然回答，“只要能给全村的父老乡亲报仇，只要能洗脱我爹的冤屈，我，我死都不怕！”
“胡说八道！”孟素า蓉看看走在身边的顾ุ嫣然姐妹，沉下了脸。这样的话也好当着孩子们的面说？
柳姨娘只得应了，待目送孟素蓉母女走远，才恨铁ກ不成钢地对顾怡然道：“你就不会多跟太太亲近些？怎么เ养了你这么个木头桩子，半点儿灵劲都没有！”
孟素蓉又是好笑又是贴心：“哪里写几个字都不成了？我又不是豆腐做的。”
孟素蓉只得笑着让开桌子：“好好好，你们都有理。好好儿写，这可不能有错字。”
顾老太太顿时气了：“为甚不说？你就这一根独苗，她若能生得出来我自然不说，可是她明明生不出来，难道叫浩哥儿一辈子都让人欺负不成？”说着自己倒伤心起来，“也是顾家没福气，当初我生了三个，只养活了你一个；如今这更好了，索性连生都生不出来。单传独苗，说起来也要叫她一声娘，怎么就不能记在自己名下……”
顾ุ老太太被打断了话，没好气道：“有什么喜？莫非这一晕还晕出喜来了？”
顾嫣然啼笑皆非，只得道：“祝姑娘说的是，这样好纱，绣了花也可惜了的。”
顾嫣然知道她性子，笑着轻轻拧了她一下，起身招呼一下周围的女孩儿们，快步往园门口走去，迎着一个穿月白色绣石榴花裙子的女孩儿便道：“怎这个时候才来，还当你必会第一个过来的。”
王娴ຒ独自站在课堂后面。她也是第一次来闺学，王姝又自管走了，一时不知所措，眼圈也微微红了。顾嫣然走到门口，回头看见她还站在那里，不由得有些怜悯，稍稍提高声音道：“王姑娘，你大约也不认得路，一起来吧？”
王娴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左右看了看，才低着头走了过来，小声叫了一声：“顾姑娘——”声音比蚊蚋也大不了多少。
顾嫣然看她这样子也怪可怜的，王姝是景泰公主的陪读，她就连宁泰公主身边也不敢靠近，也真是左右为难，便笑道：“听说闺学的饭食不错，我们快些走，免得去晚了没有好菜吃。”
王娴ຒ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跟在她身边一起往饭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