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夫人笑向韩绮道：“好了，你姨母也答应了，你们也不必在这里坐着了，不是喊着要去赏梅花？快带着你表妹表弟们去吧，也让我们自在说说话，耳根子也清静些。”
韩老太太笑道：“算你还有几分孝心，去吧去吧。只是别忘了给你姨母也折一枝好的来，不然到时候你姨母不肯带两个丫头去看花灯，仔细她们找你算账。”
顾嫣然也是一头雾水，仔细想了一会儿才道：“委实没有，其实那日女儿根本与甄姑娘就没说几句话。”
顾嫣然也有些犹豫。韩家的先生当真是好，尤其是禇先生和郑嬷嬷，那是受益匪浅，若不是先有韩晋后有孟素兰，她还真是很喜欢在韩家附学。
“老爷这是有什么事？”孟素蓉与他十余年夫妻，自然了解至深，亲手端了茶过来，便随口发问。
“前几日？”孟素蓉有些奇怪，“这才腊月，也还不到เ调任授官的时候啊……”
写意答应一声，将匣子放到桌上，就要去掀匣盖，孟素兰眉毛刚ธ刚扬起来，写意已经将匣盖掀开了，随即咦了一声，抬起头来一脸疑惑：“姑娘，这匣子里头还有东西……是副玉带钩呢。”
顾嫣然也过去看了看，忽然笑了出来：“我就说一定是绿珠姐姐拿错了。这带钩是男人家用的，平白的怎会送到เ我屋里来？这一盒定然是大表哥给姨父准备的，原想给姨父个ฐ惊喜的，只怕是不曾交待清楚，倒错送了。”舒一口气，“幸好我还没打开呢，姨ถ母叫人给姨ถ父送去罢。”说罢站起身来，“天色也晚了，嫣然不打扰姨母休息，先告退了。”
“祖母说的是。”韩磊老实地道，“孙儿听说也是有人卖炭的，虽说数量不多，但节省着用也不会冻了手脚๐。”
韩磊低了头：“儿子愚笨，勉强才能敷衍过去。”
韩老夫人发了话，顾嫣然也只能ม点了头。忽听门口丫鬟同喜的声音笑道：“太太来了怎么不进屋，倒站在门口吹风？”
韩老夫人身边四个ฐ大丫鬟，同福同寿同喜同禄，年纪都在十□□岁，是韩家是极有脸面的，其中又最数同喜脾性直爽得老夫人喜爱，说话也不大有什么顾忌，闻言便笑道：“奴婢原是怕这穿堂里风冷，太太站久了着了凉，偏太太这样歪了奴婢的真心。”
“那实在是可惜了……”韩晋眼睛顺势就往顾ุ嫣然手上溜了溜，“想来姨母疼爱表妹，舍不得表妹辛苦罢txt下载。”
韩晋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她的不悦，仍笑着道：“绮儿好琴，家中ณ也请了位女先生，当初是在御乐่坊做过琴师的，表妹若不嫌弃，我去与姨母说，将表妹也接来这里住着，一起习学如何？”
白姨娘急道：“这怎么成，如今这孩子才三个月呢，哪有半年不去给太太和老太太请安的。”把她在这小院里圈半年，还不闷死了人？
孟素า蓉看了一眼白姨ถ娘的神情，微低下眼睛掩住一丝嘲讽：“白姨娘孝顺母亲，母亲自是也心疼你，就不必推辞了，为老爷开枝散叶是正经，那些个ฐ虚礼都暂时免了罢。”白姨娘说是给她来请安，其实一年三百六十日，她有三百日都是径直跑了顾老太太屋里去的，几时正经来给她请过安？若是白姨ถ娘还当如今是从前，那便让她明白明白。
顾嫣然觉得母亲语声之中有几分伤感，挽着母亲的手臂依偎了过去：“娘受委屈了。”
孟素蓉低头看看女儿，又有些走神——兄长孟节有个儿子孟珩，比顾ุ嫣然大一岁，说起来年纪倒是相合。嫂嫂林氏是书香之女，贤淑和顺ิ，在家时就与自己相得，若是把女儿嫁回娘家，必然不会受婆婆难为吧……
屋子里都是收拾过的，只要再将日常使用的小东西摆设上便好。这些自有贴身丫鬟们去做，说是琐碎小事，却也乱纷纷足弄了将近一个ฐ时辰才妥当，孟素า蓉那边已经叫人过来传话，都去顾老太太屋里等着，顾运则要下衙回来了。
“浩哥儿长高了好些，这样礼数周全，可见男ç孩子还是要到外头读书。”孟素蓉含笑点了点头，“读书明理，懂事了。”
顾嫣然靠着母亲：“也不知李大人在家乡有没有什么亲眷能照看一二。”
“总归是亲眷，再说，还有族长呢。便是有什么เ不轨之人，难道族长便坐视不管？”
山药站在一边，脸色不大好看。孟素蓉轻咳了一声，安慰道：“再有一半个时辰就到夷陵县码头了，到了那ว里先住下歇几日，然后换了马车，后头就不必再坐船了。”
顾老太太有气无力地点头：“我自晓得，你们也回自己舱里用饭去罢，别ี饿着我孙子了。”
秦三太太顿时又尴尬了。她愿意带着顾ุ嫣然，是因为秦知眉跟顾嫣然好，也因为ฦ顾嫣然是嫡女，无论带到谁家都无妨。可顾浩é然——不说别的，她从顾家出去就要去程家拜年，程家的程芸程范姐弟两个对庶出子女是个ฐ什么意思，谁不知道？难道让她带着顾浩然去讨嫌么เ？
秦三太太忙道：“正是正是，果然嫣姐儿孝顺，我倒忘记了，听说如今都是你管事？”啧啧赞叹道，“瞧我们眉姐儿，只小那么半岁，如今还是一团孩子气，但能像你们家嫣姐儿一半，我也就放心了。”
杨妈妈指挥着小丫鬟端上早饭来，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们姑娘懂事，这才当了几天的家呢，就知道省俭了。”
锦心撇了撇嘴，但心里明白，只得又去了库房里，随便捡了匹秋香色给顾浩然，又捡了匹桃红的给顾怡然，分别打发小丫鬟送了去。
谢宛娘跪在顾老太太脚边，眼睛早ຉ将屋子里都打量了一周。顾ุ老太太的屋子不大，却布置得十分精细，那些东西她许多都没有见过，倒是有一对富贵牡丹ล的胆瓶，从前镇上的王举人家娶亲时，在新媳妇的嫁妆里看见过类似的，据说是什么官窑的，能值到二十两银子。
“宛娘若能ม陪着老太太，是宛娘的福气。宛娘也会做些针线，定然尽心伺候老太太。”
吕良看起来是十七八岁的模样，乡下少年，个头不高，体格倒是结实灵活，肤色被日光和海风吹得黝黑，虽然随着戏班子辗转过了三年，也没怎么很养白，看上去虎头虎脑，倔强的神情毫不掩饰地从脸上流露出来。
谢宛娘一直低着头，她也是福建那边人的长相，心形的小脸只有巴掌大，一双眼睛却是又大又圆，十三四岁的少女个ฐ子娇小，海边的女孩儿，肤色也是微黑的，倒是黑里俏，跪在那ว儿腰身也撑得笔直，越发显得纤细可怜。说起来，若是孟素蓉早ຉ成亲几年，孩儿也能这般大了。
“墨泉！”顾运则沉声叫自己的小厮，“带他们去书房里等着。”随即抬头扫一眼戏台上，“怎么不唱了？”
顾老太太虽然也看出事有蹊跷，但她是乡下老太太的作派，只管媳妇不管儿子，顾运则既ຂ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再过问，张口点了一出《琵琶记》来听，横竖孙女们都散了，听起戏来倒少了忌讳最新章节。
一直在旁边伺候的写意听这话越说越乱了，忙咳嗽了一声，一边给两人换茶一边笑道：“过继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周家三老爷年纪不大，焉知以后就没有儿子呢？姑娘快别说这个了，厨房里刚做了牛乳白糖糕，配着茶吃正好，秦姑娘不是爱园子里那几棵桅子么เ，不如把茶摆到เ园子里去坐坐？”
大约是因为ฦ周鸿的身份，程知府并未有什么举动。顾嫣然写了信给程芸，回信中却说程范自打吃了亏，回家来倒是发奋图强了。他自小就爱个舞刀弄棍，可是又不肯吃苦，学的都是花架子。如今在周鸿手里这么一栽，总算知道自己้根本不行，从此息了学武的心，倒开始认真读书了。程夫人发现皮猴一样的儿子竟然因此要上进了，简直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不但没有怪秦家，反而叫人重重送了份谢礼去，只是周鸿已经走了，这份谢礼ึ也就便宜了秦家云云。
顾ุ老太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媳妇这身子，晕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指着顾浩然道，“倒是浩哥儿，今儿实在被吓得不轻。我早说不要摆什么生辰宴，小人家家的招摇什么เ？还请了什么知府家的少爷，又是什么侯爷家的，如今倒好，倒叫浩é哥儿跟着你这没出息的老子受了委屈全文阅读！”
白姨娘眼圈一红：“别人家或许好了，可程家少爷素来是瞧不上我们浩哥儿的，如今又惹了他，可怎么好呢？”
程芸嗤了一声：“谁稀罕。”她的弟弟程范跟她一样，都是看不上别人家庶子的。
程芸撇嘴笑道：“专会甜嘴蜜舌的哄人，只把错处扣给我。”从丫ฑ鬟手里拿过个匣子，推给顾嫣然，“喏，别说我挑理不给你生辰礼，你是知道我的，不耐烦做那ว些针线，就是一叠帕子，说是什么鲛绡纱的，用起来冬暖夏凉，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柳姨ถ娘看她木木的样子，心里就不由á得发急，自己转着眼睛看了看，目光浇到顾嫣然身上，便连忙惊喜地道：“哟，大姑娘今儿这一身可真鲜亮！婢妾瞧着，一会儿请来的姑娘们，只怕都不如咱们大姑娘俊俏。”
顾怡然捧着碗，从碗边上悄悄抬起眼睛看了看顾嫣然。顾嫣然今日穿着银红色的短襦，衣领ๆ和袖口上绣着大红的缠枝蔷薇花，下头是湖蓝色裙子，用金银线错落绣着十数只蝴蝶，随着裙ำ幅摆动而闪闪烁烁，看起来仿佛要飞起来似的。这衣裙是为了顾嫣然生辰新า做的，顾怡然生辰的时候也有新衣裳，料é子都差不太多，只是颜色上就没那么鲜亮，更没有那么多精致的绣花——孟素า蓉身边的锦心和杨嬷嬷都是一等一的好针线，顾嫣然的衣裳๙上从来少不了刺绣，而柳姨ถ娘针线上平平，更没有什么เ心思替女儿绣衣裳。顾怡然身上这件宝蓝色的袄子，就只在袖口和领口绣了一圈蔓草纹，裙ำ子更是素面的软缎，连朵绣花都没有。
“姨娘这说的什么话。”谢宛娘今日实在没心情跟她周旋，“我跟着戏班子的时候，见过乱兵杀人，杀得满地是血，人头都砍下来——”她说着，自己้又忍不住打了个ฐ冷战，只觉得后背发冷。
“别说了——”白姨娘万没想到问出个这样的结果，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就吐了出来，吓得谢宛娘还要过来给她顺ิ气。
可是白姨娘这一吐竟然止都止不住，直吐得翻肠倒肚，眼泪都出来了，才勉强止住，倒把谢宛娘吓得不轻：“姨娘，你没事吧？”
“我，我回去歇着。”白姨ถ娘有气无力，“就不该跟你说话！”这一通呕吐吐得她从心口到小腹都有些抽痛，千万不要是动了胎气才好。
谢宛娘也无心挽留她，自己在屋里坐了一会儿，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吕良这一去就连个消息都没有，她在顾家究竟会怎样？做丫鬟要做到什么时候？吕良什么เ时候才能立了战功回来接她？若是万一阵亡在西北了呢？
西北！谢宛娘忽然站了起来。今儿来的不就是西北军的人吗？她好像在衙门口听见有人管那个穿盔甲的叫蔡将军，说不准他会认得吕良？也许她该想办法跟蔡ກ将军搭上话？她一直不怎么เ相信吕良一去就没了消息，总疑心有些事孟素蓉在瞒着她，或许她真该自己้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