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仨杨绛第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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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爸爸一起玩笑,一起淘气,一起吵闹。从前,圆圆在辣斐德路乖得出奇,自从爸爸回来,圆圆不乖了,和爸爸没大没小地玩闹,简直变了个样儿。她那时虚岁五岁,实足年龄是四岁零两三个月。向来只有人疼她,有人管她、教她,却从来没有一个ฐ一同淘气玩耍的伴儿。

钟书这次回上海,只准备度个暑假。他已获悉清华决议聘他回校。消息也๣许是吴宓老师传的。所以钟书已๐辞去蓝田的职务,准备再回西南联大。《槐ຈ聚诗存》1้941年有《又将入滇怆念若渠》一诗。据清华大学档案,19๗41้年3月4日,确有聘请钱钟็书回校的记录。据《吴宓日຅记》,系里通过决议,请钟็书回校任教是1940年1้1月6日的事,《日记》上说,“忌之者明示反对,但卒通过。”《吴宓日记》vii,258๖页。钟书并不知道有“忌之ใ者明示反对”,也不知道当时的系主任是陈福田。

锺书大概ฐ是记着我的埋怨,叫我做了一个ฐ长达万里的。

这是一个“万里长”。境历历如真,醒来还如在中ณ。但毕竟是,彻头彻尾完全是。

一九七四年的一月十八日下午,我刚煮ุ好一锅粥,等阿瑗回来同吃晚饭。校内“批林批孔”,运动正值gao潮。我听到钟书的呼啸和平时不同,急促得快连续不上了。多亏两家邻居,叫我快把“爷爷”送医院抢救。阿瑗恰好下班回来,急忙到医院去找大夫,又找到了校内的司机。一个司机说,他正要送某教师到เ北医三院去,答应带我们去抢救病人。因为按学校的规则,校内汽车不为家属服务。

我给钟书穿好衣裳、棉鞋,戴上帽子围巾,又把一锅粥严严地裹在厚被里,等汽车来带我们。左等右等,汽车老也不来。我着急说:“汽车会不会在医院门口等我们过去呀?”一位好邻居冒着寒风,跑到医院前面去找。汽车果然停在那呆等呢。邻居招呼司机把车开往小红楼。几位邻居架着扶着钟书๰,把他推上汽车。我和阿瑗坐在他两旁้,另一位病人坐在前座。汽车开往北医三院的一路上,我听着钟书急促的呼啸随时都会停止似的,急得我左眼球的微血管都渗出血来了——这是回校后现的。

到了医院,司机帮着把钟书扶上轮椅,送入急诊室。大夫给他打针又输氧。将近四小时之ใ后,钟书的呼吸才缓过来。他的医疗关系不属北医三院,抢救得性命,医院就不管了。钟书只好在暖气片的木盖上躺着休息。

送我们的司机也真好。他对钱瑗说:他得送那ว位看病的教师๲回校,钱老师๲什么时候叫他,他随叫随到เ。钟书躺在宽仅容身的暖气片盖上休息,正是午夜十二点。阿瑗打电话请司机来接。司机没有义แ务大冬天半夜三更,从床上起来开车接我们。他如果不来接,我们真不知怎么回小红楼。医院又没处可歇,我们三人都饿着肚子呢。

裹在被窝里的一锅粥还热,我们三人一同吃了晚饭,钟书这回不呼啸了。

校医室也真肯照顾ุ,护士到我们家来为钟书打针。经校医室诊治,钟书渐渐好起来,能ม起床卧在躺椅里,能由我扶着自己到医院去请护士打针ฤ。

我们和另两家合住这一组房子,同用一个厨房,一间卫生间。一家姓熊,一家姓孟。平日຅大家都上班或上学。经常在家的,就剩我们夫妇、孟家一个五岁多的男孙、熊家奶奶和她的小孙子。三餐做饭的是老熊和孟家主妇我称她小常宝,还有我。我们三个ฐ谈家常或交流烹调经验,也互通有无຀,都很要好。孟家小弟成天在我们屋里玩。熊家小弟当初只会在床上蹦,渐渐地能扶墙行走,走入我们屋里来。

那时的钟书๰头长了不能出去理,满面病容,是真正的“囚垢面”。但是熊家小弟却特别垂青,进门就对“爷爷”笑。钟书๰上厕所,得经过他们家门口。小弟见了他,就伸出小手要爷爷抱。钟็书受宠若惊。熊家奶奶常安慰我说:“瞧!他尽对爷爷笑!爷爷的病一定好得快。”

可是熊๦家奶奶警觉地观察到钟书๰上厕所走过他家时,东倒西歪。房子小,过道窄,东倒西歪也摔不倒。熊家奶奶叫我注意着点儿。钟็书已经抢救过来,哮喘明显地好了。但是我陪他到เ医院去,他须我扶,把全身都靠在我身上,我渐渐地扶不动他了。他躺在椅里看书,也写笔记,却手不应心,字都歪歪斜斜地飞出格子。渐渐地,他舌头也大了,话也说不清。我怕是他脑子里长了什么เ东西。校医院的大夫说,当检查。

我托亲友走后门,在北京两个大医院里都挂上了号。事先还费了好大心思,求附近的理店格外照顾;钟书由常来看顾他的所内年轻人扶着去理了。

钟书到两个ฐ医院去看了病,做了脑电å图。诊断相同:他因哮喘,大脑皮层缺氧硬化,无຀法医治,只能看休息一年后能否恢复。但大脑没有损伤,也๣没有什么瘤子。

我放下半个心,悬着半个心。钟书๰得休养一个ฐ时期。那时候,各单位的房子都很紧张。我在小红楼已经住过寒冬,天气已๐经回暖,我不能老占着人家的房子不还。我到学部ຖ向文学所的小战士求得一间办公室,又请老侯为我保驾,回家取了东西,把那间办公室布置停当。一九七四年的五月二十二日຅,我们告别ี了师大的老年、中年、幼年的很多朋友,迁入学部七号楼西尽头的办公室。

十四

办公室并不大,兼供吃、喝、拉、撒、睡。西尽头的走廊是我们的厨房兼堆煤饼。邻室都和我们差不多,一室一家;走廊是家家的厨房。女厕在邻近,男厕在东尽头。钟书绝没有本领走过那条堆满杂物的长走廊。他只能“足不出户”。

不过这间房间也有意想不到的好处。文学所的图书资料室就在我们前๩面的六号楼里。钟็书曾是文学研究所图书资料委员会主ว任,选书、买຀书是他的特长。中文的善本、孤本书籍,能买到的他都买。外文包括英、法、德、意等的经典作品以及现当代的主流作品,应有尽有。外宾来参观,都惊诧文学所图书资料的精当完美。而管理图书资料é的一位年轻人,又是钟书๰流亡师๲大时经常来关心和帮忙的。外文所相离不远。住在外文所的年轻人也๣都近在咫尺。

我们在师๲大,有阿瑗的许多朋友照顾ุ;搬入学部七楼,又有文学所、外文所的许多年轻人照ั顾。所以我们在这间陋室里,也可以安居乐业。钟书的“大舌头”最早恢复正常,渐渐手能ม写字,但两脚还不能走路。他继续写他的《管锥编》,我继续翻译《堂·吉诃德》。我们不论在多么เ艰苦的境地,从不停顿的是读书和工作,因为这也๣是我们的乐趣。

钱瑗在我们两人都下放干校期间,偶曾帮助过一位当时被红卫兵迫使扫街的老太太,帮她解决了一些困难。老太太受过高等教育,精明能干,是一位著名总工程师๲的夫人。她感激阿瑗,和她结识后,就看中ณ她做自己的儿媳妇,哄阿瑗到她家去。阿瑗哄不动。老太太就等我们由干校回京后,亲自登门找我。她让我和钟书见到了她的儿子;要求让她儿子和阿瑗交交朋友。我们都同意了。可是阿瑗对我说:“妈妈,我不结婚了,我陪着爸爸妈妈。”我们都不愿勉强她。我只说:“将来我们都是要走的,撇下你一个人,我们放得下心吗?”阿瑗是个孝顺女儿,我们也不忍多用这种话对她施加压力。可是老太太那方แ努力不懈,终于在一九七四年,我们搬入学部办公室的同一个月里,老太太把阿瑗娶到了她家。我们知道阿瑗有了一个ฐ美好的家,虽然身处陋室,心上也很安适。我的女婿还保留แ着钟书和老太太之间的信札,我附在此文末尾的附录二。

“斯ั是陋室”,但钟书翻译毛主席诗词的工作,是在这间屋里完成的。

一九๡七四年冬十一月,袁水拍同志来访说:“江青同志说的,‘五人小组’并未解散,钟书同志当把工作做完。”我至今不知“五人小组”是哪五人。我只知这项工ื作是一九六四年开始的。乔๒冠华同志常用他的汽车送钟็书回家,也๣常到我们家来坐坐,说说闲话。“文化大革命”中ณ工作停顿,我们和乔冠华同志完全失去联系。叶君健先生是成员之一。另二人不知是谁。

这件事我以为是由周总理领导的。但是我没有问过,只觉得江青“抓尖儿卖乖”,抢着来领ๆ导这项工作。我立即回答袁永拍说:“钱๥钟书病着呢。他歪歪倒倒地,只能在这屋里待着,不能ม出门。”

对方表示:钱๥钟书不能出门,小组可以到เ这屋里来工作。我就没什么เ可说的了。

我们这间房,两壁是借用的铁书架,但没有横格。年轻人用从干校带回的破木箱,为我们横七竖八地搭成格子,书和笔记本都放在木格子里。顶着西墙,横放两张行军床。中ณ间隔一只较为完整的木箱,权当床头柜兼衣柜。北窗下放一张中不溜的书桌,那是钟็书工作用的。近南窗,贴着西墙,靠着床,是一张小书๰桌,我工作用的。我正在翻译,桌子只容一沓稿纸和一本书,许多种大词典都摊放床上。我除了这间屋子,没有别处可以容身,所以我也๣相当于挪不开的物件。近门有个洗脸架,旁有水桶和小水缸,权充上下水道。铁架子顶上搭一块木板,放锅碗瓢盆。暖气片供暖不足,屋子里还找出了空处,生上一只煤炉,旁้边放几块蜂窝煤。门口还挂着夏日挡蚊子冬日挡风的竹帘ຈ子。

叶君健不嫌简陋,每天欣然跑来,和钟书脚对脚坐在书桌对面。袁水拍只好坐在侧面,竟没处容膝。周珏良有时来代表乔冠华,他挤坐在钟书๰旁边的椅上。据说,“钟书๰同志不懂诗词,请赵朴初同志来指点指点”。赵朴初和周珏良不是同时来,他们只来过两三次。幸好所有的人中没一个胖子,满屋的窄道里都走得通。毛主席诗词的翻译工作就是在这间陋室里完成的。

袁水拍同志几次想改善工作环境,可是我和钟书很顽固。他先说,屋子太小了,得换个ฐ房子。我和钟书异口同声,一个说“这里很舒服”;一个说“这里很方便”。我们说明借书如何方便,如何有人照顾等等,反正就是表示坚决不搬。袁辞去后,我和钟书咧着嘴๨做鬼脸说:“我们要江青给房子!”然后传来江青的话:“钟书同志可以住到钓ี鱼台去,杨绛同志也๣可以去住着,照顾钟书同志。”我不客气地说:“我不会照顾ุ人,我还要阿姨照顾呢。”过了一天,江青又传话:“杨绛同志可以带着阿姨去住钓鱼台。”我们两个没有心理准备,两人都呆着脸,一言不。我不知道袁水拍是怎么回话的。

一九七五年的国庆日,钟书得到国宴的请帖,他请了病假。下午袁水拍来说:“江青同志特地为你们准备了一辆小轿车,接两位去游园。”钟书说:“我国宴都没能去。”袁说:“钟书๰同志不能去,杨绛同志可以去呀。”我说:“今天阿姨放假,我还得做晚饭,还得看着病人呢。”我对袁水拍同志实在很抱歉,我并不愿意得罪他,可是他介于江青和我们俩之ใ间,只好对不起他了。毛主席诗词翻译完毕,听说还开了庆功会,并飞往全国各地征求意见。反正钱๥钟็书已不复是少不了的人,以后的事,我们只在事后听说而已。钱钟书的病随即完全好了。

这年冬天,钟书๰和我差点儿给煤气熏死。我们没注意到เ烟囱管出口堵塞。我临睡服安眠药,睡中闻到煤气味,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正挣扎着要醒,忽听得钟็书整个人摔倒在地的声音。这沉重的一声,帮我醒了过来。我迅穿衣起来,三脚๐两步过去给倒地的钟็书裹上厚棉衣,立即打开北窗。他也是睡中闻到煤ศ气,急起开窗,但头晕倒下,脑门子磕在暖气片上,又跌下地。我把他扶上床,又开了南窗。然后给他戴上帽子,围上围巾,严严地包裹好,自己也像严冬在露天过夜那样穿戴着。我们挤坐一处等天亮。南北门窗洞开,屋子小,一会儿煤气就散尽了。钟书居然没有着凉感冒哮喘。亏得他沉重地摔那一跤,帮我醒了过来。不然的话,我们两ä个就双双中ณ毒死了。他脑门上留下小小一道伤痕,几年后才消เ失。

一九七六年,三位党和国家领导人相继去世。这年的七月二十八日຅凌晨唐山地震,余震不绝,使我们觉得伟人去世,震荡大地,老百姓都在风雨飘摇之中。

我们住的房间是危险房,因为原先曾用作储藏室,封闭的几年间,冬天生了暖气,积聚不散,把房子胀裂,南北二墙各裂出一条大缝。不过墙外还抹着灰泥,并不漏风。我们知道房子是混凝土筑成,很坚固,顶上也不是预ไ制板,只两ä层高,并不危险。

但是所内年轻人不放心。外文所的楼最不坚固,所以让居住在楼里的人避居最安全的圆穹顶大食堂。外文所的年轻人就把我们两ä张行军床以及日用必需品都搬入大食堂,并为我们占了最安全的地位。我们阿姨不来做饭了,我们轮着吃年轻人家的饭,“一家家吃将来”。钟书始终未能回外文所工作,但外文所的年轻人都对他爱护备至。我一方面感激他们,一方面也为钟书骄傲。

我们的女儿女婿都来看顾我们。他们作了更安全的措施,接我们到他们家去住。所内年轻朋友因满街都住着避震的人,一路护着我们到女儿家去。我回忆起地震的时期,心里特别温馨。

这年的十月六日“四人帮”被捕,报信者只敢写在手纸上,随手就把手纸撕毁。好振奋人心的消息!

十一月二十日຅,我译完《堂·吉诃德》上下集共八册,全部定稿。钟书写的《管锥编》初稿亦已完毕。我们轻松愉快地同到女儿家,住了几天,又回到学部的陋室。因为在那间屋里,钟书查阅图书资料特方แ便。校订《管锥编》随时需要查书,可立即解决问题。

《管锥编》是干校回来后动笔的,在这间办公室内完成初稿,是“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产物。有人责备作者不用白话而用文言,不用浅易的文言,而用艰深的文言。当时,不同年龄的各式红卫兵,正逞威横行。《管锥编》这类著作,他们容许吗?钟书干脆叫他们看不懂ฦ。他不过是争取说话的自由á而已,他不用炫耀学问。

“嘤其鸣兮,求其友声。”友声可远在千里之外,可远在数十百年之后。钟书是坐冷板凳的,他的学问也是冷门。他曾和我说:“有名气就是多些不相知的人。”我们希望有几个知已,不求有名有声。

钟书脚力渐渐恢复,工作之余,常和我同到日坛公园散步。我们仍称“探险”?因为ฦ我们在一起,随处都能探索到新奇的事。我们还像年轻时那么兴致好,对什么เ都有兴趣。

十五

一九七七年一月间,忽有人找我到学部办公处去。有个办事人员交给我一串钥匙,叫我去看房子,还备有汽车,让我女儿陪我同去,并对我说:“如有人问,你就说‘因为你住办公室’。”

我和女儿同去看了房子。房子就是我现在住的三里河南沙沟寓所。我们的年轻朋友得知消息,都为我们高兴。“众神齐着力”,帮我们搬入新居,那天正是二月四日຅立春节。

钟็书擅“格物致知”,但是他对新居“格”来“格”去也不能“致知”,技穷了。我们猜了几个人,又觉得不可能。“住办公室”已住了两年半,是谁让我们搬到这所高级宿舍来的呀?

何其芳也是从领ๆ导变成朋友的。他带着夫人牟鸣同来看我们的新า居。他最欣赏洗墩布的小间,也愿有这么一套房子。显然,房子不是他给分的。

八月间,何其芳同志去世。他的追悼会上,胡乔木、周扬、夏衍等领导同志都出现了。“文化大革命”终于过去了。

阿瑗并不因地震而休假,她帮我们搬完家就回学校了。她婆家在东城西石槽,离我们稍远。我们两人住四间房,觉得很心虚,也有点寂寞。两人收拾四个房间也费事。我们就把“阿姨”周奶奶接来同住。钟书安闲地校订他的《管锥编》,我也把《堂·吉诃德》的稿子重看一过,交给出版社。

十月间,胡乔木同志忽然来访,“请教”一个问题๤。他曾是英译毛选委员会的上层领导,和钟书虽是清华同学,同学没多久,也不相识,胡也许只听到เ钱钟书狂傲之名。

钟็书翻译毛选时,有一次指出原文有个错误。他坚持说:“孙猴儿从来未钻入牛魔王腹中。”徐永火英同志请示ิ上级,胡乔木同志调了全国不同版本的《西游记》查看。钟书没有错。孙猴儿是变作小虫,给铁ກ扇公主吞入肚里的;铁扇公主也不能说是“庞然大物”。毛主席得把原文修改两句。钟书虽然没有错,他也够“狂傲”的。乔木同志有一次不点名地批评他“服装守旧”,因钟书๰还穿长袍。

我们住办公室期间,乔木同志曾寄过两ä次治哮喘的药方。钟书承他关会,但无຀从道谢。这回,他忽然造访,我们猜想房子该是他配给的吧?但是他一句也๣没说到房子。

我们的新居共四间房,一间是我们夫妇的卧室,一间给阿瑗,一大间是我们的起居室或工作室,或称书房,也充客厅,还有一间吃饭。周奶奶睡在吃饭间里。周奶奶就是顺姐,我家住学部时,她以亲戚身分来我家帮忙,大家称她周奶奶。她说,不爱睡吃饭间。她看中走廊,晚上把床铺在走廊里。

乔木同志偶来夜谈,大门口却堵着一只床。乔๒木同志后来问我们:房子是否够住。我说:“始愿不及此。”这就是我们谢他的话了。

周奶奶坦直说:“个ฐ人要自由呢。”她嫌我们晚间到她屋去倒开水喝。我们把热水瓶挪入卧室,房子就够住了。

乔木同志常来找钟书谈谈说说,很开心。他开始还带个ฐ警卫,后来把警卫留在楼ä下,一个人随随便便地来了。他谈学术问题,谈书๰,谈掌故,什么都谈。钟็书是个ฐ有趣的人,乔木同志也有他的趣。他时常带了夫人谷羽同志同来。到เ我们家来的乔๒木同志,不是什么领导,不带任何官职,他只是清华的老同学。虽然同学时期没有见识,经过一个“文化大革命”,他大概ฐ是想起了清华的老同学而要和他相识。他找到钟书,好像老同学重又相逢。

有一位乔๒木同志的相识对我们说:“胡乔木只把他最好的一面给你们看。”

我们读书,总是从一本书的最高境界来欣赏和品评。我们使用绳子,总是从最薄弱的一段来断定绳子的质量。坐冷板凳的书呆子,待人不妨像读书般读;政治家或企业家等也许得把人当做绳子使用。钟书待乔木同志是把他当书读。

有一位乔木同志的朋友说:“天下世界,最苦恼的人是胡乔木。因为他想问题总是从第一度想起,直想到一百八十度,往往走到自己的对立面去,自相矛盾,苦恼不堪。”乔木同志想问题确会这样认真负责。但是我觉得他到我家来,是放下了政治思想而休息一会儿。他是给自己放放假,所以非常愉快。他曾叫他女儿跟来照相。我这里留着一张他痴笑的照片,不记得钟书๰说了什么话,他笑得那么เ乐่。

可是我们和他地位不同,身份不同。他可以不拿架子,我们却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可以随便来我们决不能随便去,除非是接我们去。我们只能ม“来而不往”。我们受到เ庇护,心上感激。但是钟็书所能ม报答的,只不过为ฦ他修润几个文字而已。钟็书感到惭愧。

我译完《堂·吉诃德》。外文所领ๆ导体谅我写文章下笔即错,所以让“年轻人”代我写序。可是出版社硬是要我本人写序。稿子压了一年也不排。我并不懂生意经。稿子既ຂ然不付印,我就想讨回稿子,以便随时修改。据说这一来出版社要赔钱的。《堂·吉诃德》就没有序文而出版了。后来乔木同志责备我为ฦ什么不用“文革”前某一篇文章为序,我就把旧文修改了作为序文。《堂·吉诃德》第二次印刷才有序文。

《管锥编》因有乔木同志的支持,出版社立即用繁体字排印。钟็书๰高兴说:“《管锥编》和《堂·吉诃德》是我们最后的书了。你给我写三个字的题๤签,我给你写四个字的题签,咱们交换。”

我说:“你太吃亏了,我的字见得人吗?”

他说:“留个ฐ纪念,好玩儿。随你怎么写,反正可以不挂上你的名字。”我们就订立了一个不平等条约。

我们的阿瑗周末也可以回到父母身边来住住了。以前我们住的办公室只能容他们小两口来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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