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嬷嬷……”
胡嬷嬷含笑，递过来一顶帷帽。月白色的轻纱薄而透，高顶宽檐。戴上它，外人依稀能看个轮廓，却看不清五官容貌。
胡嬷嬷连忙使了个眼色，“嬷嬷想得万全！就依嬷嬷的意思吧。”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算计着，非要李嬷嬷带我离开俞家的，不能怪她事前没有准备好妥当人手，可是，也不能病急乱投医啊！这护送秋季税银的军队，乃ี是朝廷的队伍……我们老的老、小的小，一路跟在后面，算什么？怕是一到京城，就有御使们的奏章送到御前，弹劾舅父公器私用，岂不是要连累舅父受责难？”
“你说谁是疯子？你说谁是！俞清瑶，今天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是不是你故意买通的这丫鬟的父母，撺掇我买你娘的嫁妆？故意在祖母的寿宴上让我丢脸！你敢说一声不是听听！你说啊，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你拐弯骂我……”雪瑶张牙舞爪的就要冲上来。
钱氏只有在俞老爷子面前，才知道“温顺”。望着老爷子身侧站立着的李嬷嬷，脸色阴郁。但她并不担心，谁会不帮自家人，反帮着外人？
“唉，一转眼，锦哲都十八了。先成家后立业，媳妇都有身子了，也该立立业了。唔，给他弄个什么官好呢？”
“五弟，你怎么เ忘记了，快把经过跟叔伯爷爷说清楚啊！”婷瑶在一旁诱供，“那白玉观音是不是你玩闹时拿出去的？”
“你为什么拿啊？”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她紧张得往侯府的李嬷嬷那边望去，见李嬷嬷虽然皱着眉，倒还稳重，没有要宣扬开来的样子，不禁松了口气――也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今儿是老太太的好日子，管什么เ原因，坏了寿宴可不应该！
“二姐姐……你，你的礼物，怎么跟我的一样啊！”
玛瑙一抖，再也不敢多想，匆匆忙忙的低头退下了。
“姑娘，可决定了？这招一下，再无挽回余地啊！”
若真的是年仅十岁的俞清瑶，估计被长兄疾言厉色一番恫吓，怕是早就委屈害怕，选择息事宁人了吧？可她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还好意思斥责她！
月季？牡丹？
等等，那她的紫檀落地玻璃镜呢？
什么点海灯，不是变着法子要银子吗？俞子皓又白了一分，他才听说库房被偷盗，以为这已๐是过分至极，没想到还有当面索要的事情出现。偏还不能不答应，否则一顶ะ“不孝”的帽子扣下来，怎么承受得起！
俞清瑶听闻，抬头刚好注视到เ钱氏有些不自在，心中冷笑下，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直直走动二太太身旁，恭敬的行礼ึ，“二伯母年长，若是我母亲在，也要听二伯母调遣。不知二伯母打算从自己的嫁妆银子拿出多少？清瑶虽年幼无知，但有长辈做出榜样，不敢不学的。”
曾经失去，又得到了，才会懂得珍惜。
……
这么想着，对安氏的怜悯心大起――谁知道自己的未来结果呢？看安氏现在雍容满足的笑容，若是知道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迟早也会随着俞家的败落而死去，那现在，她是什么เ心情？
安氏可不知俞清瑶心中的感受，进了内帷。此时开着窗，阳光灿烂的撒进房内，那玻璃镜如实的反射着正对着的家具摆设。安氏只觉得进入梦幻一般，站在落地玻璃镜前，注视着镜中小腹隆起的女子，满脸惊奇，回头笑说，“这是我么เ？”说话的时候，镜中的人也转过头。
究竟如何，还要随机应变。
钱氏既ຂ在大庭广众下不分青红的作，事后也不曾弥补，那俞清瑶就暂且不去无畏居晨昏定省，理由是现成的，身子不爽快，病了，无畏居的人理亏，也不好强迫。没两日，平日来诊脉的大夫证明是庸医，而这庸医是秋菊院请来的，二太太也担上“识人不明”“残害侄女”的罪名。一时间，芷萱院的日子轻松极了，谁也没来打扰。
强撑着，她垂下头，表情平静，“清瑶告退。”
一路无话。
胡嬷嬷笑，“子皓少爷前途远大，将来皇榜提名，又有舅舅的提携，说不得几年就成封疆大吏了。跟随他的人不也平步青云？你爹娘若不是糊涂到家，自然是肯的。”
玛瑙连连点头，待看胡嬷嬷扶着三姑娘出了小阁楼，才惊觉背后的汗已经湿透。
“林谨容，苏谨容。林谨容大钱氏八岁，据说是姑表亲，相貌秀美，识文断字，穿戴谈吐皆不似一般村姑，做过世家的奴婢。钱氏嫁到俞家之ใ前，坊间一直流传她和某个ฐ世家公子不清不白。被那家的少奶奶找上门来，卖去青楼了。后来死活不知。”
居然有两个谨容？同名不同姓，都是钱氏的表姐妹？那么，哪一个ฐ是她的亲祖母呢？俞清瑶陷入了迷茫中。随即，她暗骂自己้一声，三十年前的旧事了，能ม查到蛛丝马迹都不容易，靠他人的三两句闲言碎语怎么判断？怎么轻信？何况，她内心有预感的蒙上一层阴影――钱氏，未必能容下亲祖母活下来。
“得了吧，这是气色的问题吗？你们长了眼睛，看不到เ我跟婷瑶吗？我们两个才生了俞家女孩应有的容貌吧！”
即便好脾性，当面被指责丑陋，也得被气得半死。俞清瑶捏着拳头，拼命的告诫自己――今天日子不同，宾客盈门，她不能在钱氏的门口闹出事来，丢了脸面。
俞清瑶在心理暗骂。
“瞧大姐姐管了几日家，算账果然爽利多了。妹妹倒没思虑那ว么多，只是想杨嬷嬷毕竟是救过曾祖父的老人，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多给些就多给些，也算为曾祖父尽了一份心了！”
婷瑶面露尴尬，缓了缓，方心平气和道，
俞清瑶无所谓的一笑，“她是她，我是我，大姐姐如何将杨嬷嬷的所作所为，推到我头上呢？再者，她是照ั顾过太爷爷的老人，便是我母亲在此，怕也是不敢置喙的。”
……
“姑娘，夜深了，风凉，当心风寒。”
当晚，俞清瑶带着翡翠去了二太太的居所――秋菊院。还不到菊花绽放的季节，满院子种着的菊花仅有翠绿之ใ色，而无满园金黄的丽景。
翡翠脸上还带着戚容，跪下回话。她人长得忠厚老实，说的话叫人提不起疑ທ心来，
迎着钱氏疑惑的目光，俞清瑶终究有些慌了――连祖母也怀疑她！怎么เ可以！
“大伯母，我敬重您是长辈！您也不能这般颠倒黑白！我鬼上身？多可笑，世间有没有鬼且不论，即便真的有鬼，那鬼也是该寻它的仇人，如何找到我的头上？近来家中，只有金簪死了，我记得她好像是长房的人吧？没听过街坊家死了人，自己不去思过，倒要邻居去住庵堂赎罪的！”
至于三房、四房的，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差了许多。
第一次，俞清瑶有点怀疑起自己้重生前的想法了――她需要为了这些并不亲的亲人，冒着生命危险吗？皇帝摆明是记恨曾祖父，将所有求情、谏言的官员都配了。她一介弱女子，哪有什么力量挽回皇帝的旨意？
“是真的。”多活一世，演戏的本事倒是强了不少，俞清瑶忍住泪，显得害怕又无助。“本来我也不知是什么，可那东西像一团影子，飘来飘去的，我看到她在跟别人说话，可没人理她。后来她看到我了，就向我扑过来。”
胡嬷嬷吓得身躯微微颤抖，忽然大声道，“要索命就来索我好了，不要缠着姑娘！”一面说，一面拼命的搂着俞清瑶，“姑娘，不会有事的。嬷嬷会保护你，谁也不能伤害你……”
俞清瑶低着头，宽大的斗篷里掩盖了她因激愤憎恨而微微颤抖的异样。
“不、不、怪。”怪声怪气的腔调，连清瑶自己้都觉得古怪。
“被枉死的金簪缠住了！”
她必须把自己的秘密紧紧ู守护住！只是，才半天就让胡嬷嬷现异样，以后天天生活在一起，伪装年幼的自己，似乎ๆ……不大容易啊！
“咦？你怎么知道我跟我姐姐姓俞的？”
景暄微微垂下眼眸，嘴角含着一丝清浅的笑意，“刚刚ธ你不是说了吗？令尊是大周朝第一……在下就在好奇，第一是谁？后来听知州大人说，是与令尊同一科的进士，要是再猜不到令尊是俞探花，在下就成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