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资格不屑!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她用力掐了一下虎口,保持冷静,
前世时,舅父派人来接她去京城,郑重其事的架势似乎要她直接呆在侯府出嫁了。事实上的确如此。玛瑙伶俐乖觉,自言不愿离开土生土长的家乡。可当年的她,突然接到远离家族亲人的讯息,方寸已乱ກ。又不知道素า未谋面的舅舅对她如何,很希望熟悉的人都能陪伴。
玛瑙说,她是二太太的人,派到เ芷萱院,是监视姑娘你的。这几年来,姑娘你的任何行为举止,都瞒不过二太太的眼睛。但凡一点错处,都让二太太抓个正着,就是因为此了。
低矮的屋檐下,花轿就在外面。穿着大红衣裳的婷瑶,头上簪子也乱了,劣质的胭脂水粉也花了,却死命的拽着俞清瑶不放。
“不给。你偷偷摸摸去我房里,就是为这个ฐ对不对?抢人夫婿我都不跟你计较了,连银子都不放过!你知道这银子是干什么的吗?”经过生活磨难的她,早不是弱质千金,力气大的让婷瑶使劲吃奶力气,也奈何不得。
“姑娘,你就听嬷嬷一句劝吧,日后也不能再这般鲁莽任性了。须知女儿家矜贵,一旦闺誉受损,那可是影响终身啊!比若今天,大厨房人多杂乱,无事也要闹出新闻来,何况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亏得玛瑙机灵,趁乱ກ带了姑娘回来,不然被闲杂的人撞见了,添油加醋的传扬出去,什么话编排不出?可怜姑娘又没父母在身边操持,嬷嬷有心可身份卑下,子皓少爷又年幼!哎!”
话音刚落,就见胡嬷嬷定住了,抬起头用愕然的眼神望着她。
原以为,再睁开眼时必定到เ了阴曹地府,那也没什么不好。想来地府的阎君不似人间的帝王,容易被奸佞小人蒙蔽,肆意杀戮,诛杀有功之臣,牵连无辜的平民。她可以将这一生的冤屈与不甘,尽数的禀告,求阎君为她做主。
“嬷嬷,你看姑娘话都不会说了,看人的眼神也不对,是不是叫金簪的冤魂缠住了……”翡翠在旁看了一会儿,惊吓的问。
一时想到现在的祖母被雪瑶、二伯母蒙蔽,分不清人心善恶,把真心的她推到一边冷冷的;一时忧心时不我待,龙椅之上的皇帝ຓ高举圣旨,只带曾祖撒手人寰,便布下天罗地网,尽数将俞家人捕捞进网,一个不剩。
她能挽回祖母的心意吗?
她能凭借柔弱之ใ身,挽救俞家所有人与水火?
难!难!难!
迷迷糊糊的睡了醒,醒了睡,漫长的一夜好容易过去。天亮了,站在梳妆台前才现,眼底又是两片暗青。好在暗青不是白白得来,担忧的两ä个难题,她已有了解决办法了。
但,当务之ใ急,是掩饰笔迹上的麻烦。不然天天上课,容易露出马脚。
芷萱院有一间书房,里面的书籍仅《列女传》《女四书》并几部画册、棋谱而已。其他姑娘的书房也大致相仿――从这也可看出,俞家对女子并不重视,认得几个字,不是睁眼瞎子罢了,不指望她们有多少文学上的修养。俞清瑶只好让胡嬷嬷去弟弟俞子皓那ว里,借来前朝邓文公《丹心帖》一卷。
……
训兰轩里剑拔弩张,硝烟滚滚。
范先生一如往日般平和,似乎没看到婷瑶、雪瑶、清瑶三位姑娘之间的小摩擦,自顾自的抽了《列女传》中的故事,对着前排三房、四房的小姑娘讲说。
“哼哼,没想到,素า日里清高无尘的三妹妹你,也学会阿谀奉承了?”
“二姐姐慎言。我孝顺祖母,如何与阿谀奉承扯上联系了?若依二姐姐的话,那阿谀之词,二姐姐说得也不少吧?”
“哼!我说的是真心,你么,谁晓得你肚子里打什么算盘?可别让我逮住了!到时让你好看!”
“好了,二妹妹、三妹妹,都少说一句。这会子是在学堂上,范先生好性子,我们也不能ม闹得太过,丢了太爷爷的脸面。”
“谁闹了!”雪瑶愤愤的,瞪了一眼婷瑶,“就你会装大度得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配说我!”
一句话,噎得婷瑶无话可说,气得脸色白。终究年长些,气归气,她提笔写字的时候仍旧ງ认真,秀美的香颈่露出美好的弧度。
俞清瑶见状,在心底微微叹息――眼前两ä个“姐姐”,一个心高气傲,一个张扬跋扈,穿得光鲜ຒ亮丽,养尊处优,哪里知道日后家破人亡、饥寒交迫的苦楚?似这般姐妹间为一句话而恼的闲情,日后再也找不到了。
她不喜欢雪瑶、婷瑶,一个ฐ都不喜欢,可不得不伤感。
若命运不生任何改变,她跟雪瑶、婷瑶没什么区别――骤然从云端跌落,完全没有生存能力。若不是有个ฐ好舅舅,还有肯拼肯豁出去的祖母,就要被卖教坊司,充入军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多可笑,世间被抄家灭族的,有几个是因为女子犯了过错?都是身为ฦ男子的父兄、夫婿惹下的大祸!可女子,不得不受拖累็。
她不愿意看到俞家家败,所以再艰难,希望再渺茫,也得试试看。
“呃,这是邓文公的‘丹心帖’?”
范先生巡视学生练字的时候,注意到了俞清瑶的“异常”。桌案前铺着一卷泛黄的字帖ຆ。
“是。”
“三姑娘怎么好端端想要临ภ摹邓文公的字体?他的字体古拙刚ธ正,回旋笔锋中隐带锋芒,不是一般人能ม习好的。”
俞清瑶笑了笑,不言。
何止不能习好?女子体弱,腕力本就不够,加上邓体出名的得其形易,学其神难。不过,谁真要学习邓体啊,只要能掩饰笔迹上的变化就行了。
“切!”雪瑶在旁不屑的哼了一声。
她对各家书法名家了解的不多,唯独邓文公不同。盖因此人是前朝有名的重臣,写的一笔好字。生前留แ下的墨宝不多,大都收藏在极度钦๔佩邓文公品格的人手中。帝ຓ师,俞老太爷,就是其中一个。
她误会清瑶临摹邓ฑ体,是为了引起曾祖父注意了。
“哈巴狗儿,这个ฐ也讨好,那个ฐ也奉承,真不知道你怎么转了性子。以前眼睛长在头顶ะ上,谁也瞧不起,现在则好,尽会把心思放在歪地方。哼,我倒要看太爷会不会在意你一个小丫ฑ头片子!正经的重孙还有六七个呢!”
说着话,手上用力的一甩,把吸足了墨的毛笔甩出一串墨滴,尽数沾在婷瑶的衣襟上了。
婷瑶白了脸,这可是她新上身的绸缎衣裳๙!顶ะ着胸前的墨,怎么出门啊!装ณ作慌乱ກ,手忙脚乱的拍打,飞快将砚台扫出去上。墨汁飞溅,又恰好沾了清瑶一裙子墨。
很好,这下子谁也别想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