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看到昏睡中的弟弟,眼神又是一阵黯然。
“我只怕弟弟有个好歹……那我怎么跟娘交待。”说到“娘”这个字时,舒眉的眼圈便红了。长长的睫毛下有泪珠滚动,却硬撑着不掉下来。
然后挂了电话。对舒眉道:“妹子,家里有点事,我先回去下。”
“这个你拿着。舒心出来,你打个电å话到我家,让我知道。”杨姐将自己的手机递给舒眉。舒眉知道杨姐这是牵挂她们。于是也不多说,接过手机。
舒眉觉得这个四五十的中年都够格当女子的父亲了。又听身边两浓妆艳抹的女人笑着议论说:“哟,周老爷又来找新า鲜货了。真是人老宝刀不老。不过也厌得快,上个月才买了一个ฐ大姑娘,尝了尝味道,转手就卖我们醉云楼了。今天又看上了小妇人,啧啧啧,花招真是多啊,呵呵呵。”
中年人并不急着走,而是且走且停,在各个摊位面前看货。这样一来,那女人即使被拖着胳膊,也不停地嚎叫。她凄厉的声音在场中回荡。却没人理会。
舒眉一抬头。
连舒眉一个女孩家都会如此,其余男ç子就更不必说了,一时间,青楼楼ä宇前竟然鸦雀无声。连过路的,都忘了要走,只知痴痴地看着楼上的美人。
“嗯,那些活,你可以不干了。”李轩说。他已经看到舒眉身上被打湿的工作服以及红彤彤的手指。所以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他,这个女孩的坚强与拼命。
“嗯。”李轩应道。眼光柔和。
“你姐姐平时喜欢收集布头吗?”戴眼镜地男医生问弟弟,言辞中颇有嫌弃。
“没什么เ,你洗过澡了吧?”戴眼镜的医生问。
“你们不能直接输我的吗?”舒眉之前在食堂电å视里看到的都是直系亲属直接输血。舒眉心里猜想那样会不会更省钱。
舒眉这时才知道电视剧里直接抽血给亲人的,只不过是个故事而已。
“你们有本事就动动姑奶奶试试!”纤细的手握着大刀横道,“你们敢走一步,姑奶奶我就敢杀一个人!了不起我们姐弟俩就跟你们陪葬!来啊!过来啊!”
“弟弟!”舒眉现弟弟的小脑袋一偏,口里开始吐泡泡。心中大慌。
“我?西洋奴?”舒眉一看自己这身装扮,联想到刚才的场景——嘿,还真有几分像!
“凭什么เ啊?”舒眉委屈极了。
“等等!这是什么เ?蛇皮吗?”没想到,老人家看着塑料é袋突然瞪大了眼。
舒眉想起——这个ฐ时代还没有塑料袋。
正在舒眉认真盯镜子的时候。从镜子上投射下来的阴影无声无息地笼罩住了两ä姐弟,只觉光华一闪!
“姐姐……。”弟弟不知为ฦ何一把揪住了被光刺得揉眼的舒眉的衣角。
但是姐弟俩都清楚,母亲的去世全拜那个ฐ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所赐,所以姐弟两ä人恨极了那ว个从血缘上来说应该是她们亲爹的人。
小小的舒眉站在爸爸的新房子面前。爸爸的新房子就像图画书上的宫殿,当时舒眉还想着,她若是能住进去该多好。
“那是,我一直都好善积德!我李家啊,每年天门寺的香油钱也不止这个数。算了,没关系,就当是我们李家打叫花子了。”李太太明明对护士小姐的奉承很受用,却还要张扬着说出一大堆。一脸做作地傲气写在脸上,又非得摆出一张“慈祥亲和”的脸来。这些话听在四周人耳朵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娘。”李轩嗔道,又像纵容孩子一样纵容他母亲的任性与傲慢。
“李太太再见,这是舒心的药费详单。”小护士娇滴滴地说,不忘再看李轩一眼。
到这时舒眉才明白,原来是这个李太太在帮弟弟出钱。想想也是,弟弟现在的医药费肯定很贵,杨家又自顾不暇,而护士们一天都没来催过,偏生她这些天心乱,都忘了去细想。
原来那句“打叫花子”指得就是她舒眉。舒眉咬了唇,几乎就要冲出去,不过她还有理智。她按捺着悲愤,悄悄地退到一旁,避开李轩母子的视线。
偏巧这时,一个ฐ球滚到她脚边。舒眉这才现,自己走进了另一长排病房,走廊空空荡荡,有一扇淡蓝色的门开着,一个ฐ小孩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户。显然,球是他的。
舒眉自然捡起了那个球,去还给那小孩。走进病房,那小孩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舒眉不由一怔:“好漂亮的小孩!”
再说楼ä梯口这边,待护士一走,李轩道:“娘,您也是。细心煲โ汤的是你,处处要挖苦舒眉的也是你。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哼,这是面子!”李太太道。有些人,心眼或许小了点,本质倒不坏,却因为丈夫多年过度的宠溺,让任性变成了一种习惯。
李轩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拿起饭盒独自走向重症监护室。
舒眉不在,李轩有点小小惊讶。放下饭盒,走了。
“你的球。”舒眉将球递给那ว漂亮孩子。小孩穿着蓝白色的条纹衣,大大的眼睛装着笑意。
“明天……爸爸妈妈就会来接我回家。”那小孩没头没脑地对舒眉说。
舒眉先是一愣。转瞬间明白,这孩子在等父母。不过,舒眉也注意到เ了这间病房的特别ี,进入这种病房的孩子很少有机会能ม长大。
“姐姐,对吗?”小孩说。
“对……。”舒眉朝着小孩露出一个尽可能和善的笑。她喜欢这个ฐ比弟弟略为ฦ小点的小家伙。
小孩看了看她,竖起一根指头,小心翼翼地道:“姐姐,你能陪我一分钟吗?就一分钟。”
舒眉心中一颤,然后意识到เ,这孩子没有朋友。
“可以啊!”舒眉心地从来不坏。
“姐姐,你来这里,是因为你也病了吗?”小孩懵懂地问。
舒眉摇摇头,道:“是因为ฦ姐姐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弟弟,他病了。病得很重,所以姐姐就在这里陪着他。等他醒了,你们一定能做好朋友。我们三个都是好朋友。”
“他得了什么病?”小孩问得很小大人。
舒眉在他床榻边坐下来,道:“有一帮坏人,要欺负姐姐。弟弟就想帮姐姐打坏人,结果他就被坏人打伤了。他的头上流了好多好多血。姐姐好没用对不对?姐姐连自己唯一的弟弟都保护不了。”这是舒眉心中的自责,面对这个有着清澈眼神的小孩,她不知为何,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小孩摇头。
“弟弟还没醒,姐姐就陪着他。姐姐知道,只要姐姐在身边,他就不会害怕。”
小孩听着,先一笑,然后眼睫毛突然一低,道:“我好羡慕你弟弟……。”
舒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ว我们是朋友了,你也会陪我吗?”小孩问。
舒眉点了点头。
小孩开怀地一笑,道:“拉钩๗!”
舒眉笑道:“好!”
小孩伸出苍白的手指跟舒眉拉钩๗。“跟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好吗?”小孩问。
于是舒眉跟小孩说了几个小故事。调皮的舒心、被毁掉的老房子、还有他们俩上学的辛苦。
直到小孩似乎有些疲倦。
舒眉为他盖好被子走的时候,道:“我还会来看你的。”
小孩看着窗外,突然说:“姐姐,我要是死了。我会叫舒心马上回家,要他帮我一起长大,然后陪在姐姐身边。”
“胡说什么เ呢?”
“真的,李哥哥死前说过人死后有中阴身,我最近老是看见他。”小孩认真地说。
舒眉摇了摇头。怜惜地摸了摸小孩的头,道:“自己长大,陪姐姐不好吗?”
小孩朝她一笑,道:“姐姐……爸爸妈妈会来看我吗?”
“会的。”舒眉仍旧说。
小孩仍是一笑。舒眉头次看见这孩子眸子里深藏的悲伤。
可是,舒眉没有读懂。
就在那天晚上,小孩走了。舒眉也是在那ว天晚上才知道,小孩的父母在知道他患了绝症后,就没来看过他。一次都没有。小孩总是看着窗户——那里,可以看见来访的人。可是,他的父母始终没有出现。
“明天……爸爸妈妈就会来接我回家。”舒眉想起了那小孩说的第一句话。
他的爸爸妈妈是来了,不过是履行公事般来接他的尸体。舒眉看见他的妈妈肚子已经高高隆起。
这样的回家,那孩子是不是也会笑着接受呢?
舒眉泪如雨下。
“那孩子,实在是个ฐ天使。”有护士偷偷哭道。
舒眉也觉得是。
在那天晚上,舒心再一次睁开眼睛,这次,舒心握住了舒眉的手指。实施ๅ了气管切开手术的他说话很含糊,可是舒眉能听懂。小家伙说:“姐,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