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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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雅图咖啡店,中午时分,柜台排着长长人龙,工读美眉忙着服务客人。严守御跟好友汤雅顿,排在一位戴着贝雷帽的女子身后。

这一天是三月一日,中午十二点三十五分。

为什么严守御记得这么เ清楚?这跟前一天是二二八、朝野两党激情冲突无关,而是因为他对数字敏感。

严守御,三十三岁,是台大化工系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教授。

化工系常做研究,须心思缜密,一点小错误就会引来爆炸。小错误顶多害自己้死跷跷,大错误会毁灭校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大大错误可不是开玩笑的,可能炸掉整条罗斯福路。罗斯福路附近有好吃的台一汤圆、小李猪血糕、蓝家割包…校园百里大众口福,全系在严å守御身上,他怎能不随时谨慎小心?

因为ฦ从事高危险性工作,造成他做事一丝不?,喜怒不形于色,感情太内敛,严谨到เ麻木,不像好友汤雅顿ู,聒噪又常闯祸。

大家等着点餐时,排在严守御面前๩的女人,接到电å话,突然发飙。她拿着手机哩啪啦骂起来,那中气十足的吼叫声,吸引众人目光。这位外表看来聪明干练,不吭声时蹙着眉,好似很成熟ງ世故的女子,一骂起人,却很小孩子气。

“有没有搞错?要我去『好时光』经纪公司找模特儿?人死光了是不是?戴奥新咧,叫他去!他要弄发型?好,摄影师๲咧?贾维斯咧…调机器?ok!&#ี20่320่;去,่320่;现在没事…什么?应酬厂商?&ุ#2๐0่320;应酬个ฐ头!”大概ฐ气得忘了自己身处公共场所,她怒骂的声音,大得严å守御耳朵痛。

四周客人或低头或装ณ忙,暗暗拔尖耳朵偷听。

严守御皱眉,不悦地打量面前纤瘦的女子。她戴黑色贝雷帽,一头杂乱蓬ศ松的长发披散着,穿黑夹克、条纹长裤、尖头马靴。中性衣着打扮,看来就是很强势,谁都别想惹她的样子。最令严守御惊奇的是,这女子力气奇大,右肩背着各色沈甸甸è的纸袋,纸袋外全印上名牌标志——sisley、bຘurberry、gui、prada…看样子她刚刚血拼完,以她的年龄能够买这些名牌,不是被包养就是靠家里,再不就是现金卡帮忙。嗯…莫非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孩,这一想,严守御就有些轻视她了。

除了轻视,还避之ใ唯恐不及,因为她咆哮时,握着咖啡的手挥来挥去,咖啡都溅出来,她还没感觉。严守御退一步,闪躲溅来的咖啡渍。

她歇斯底里地臭骂,骂这么久ื又这么使劲,他真担心这瘦扁扁的女人下一秒会心脏ู病发。

她深吸口气,卯足全劲朝手机嚷:“全公司我最闲是不是?我告诉߰๐0;,我忙到现在才吃东西,刚要点餐๐03๑20;就要我去『好时光』?干么我去!来不及就来不及,大家等着被骂…谭美黛,่32๐0;有没有良心?你们捅的楼子别ี想叫我去擦屁股、喂,喂!”

看样子对方แ挂电话了,严守御松了口气,这女人再骂下去,会骂光他的食欲。没想到,下一秒女人对手机按几个键,更大声地骂——

“Ë๑20;这个爱劈腿的死八爪鱼~~”

站在严å守御身旁的汤雅顿ู笑了,旁边的人一个个ฐ撇过头也都笑了,只有严守御不动如山,不?言笑。瞅着前方骂声隆隆的女子,严守御觉得她很蠢,气坏身体多划ฐ不来,有事好好讲就行了嘛ใ。

如果她再吼下去,严守御担心她可能血压骤升,脑袋充血,然后中ณ风,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厥死过去。

她吼:“你่;不要跟我『挥』了?负责发通告不是我的工作,&ุ#2032๐0;闭嘴,我不管,่320;不准再说,我要答应&#ี20320;我以后不叫葛小兵,我改叫葛卒啦~~”

大家又一阵讪笑,严å守御却心惊胆跳。

瞧,瞧,她已经气到手在颤抖了,万一休克,那ว么…严守御拟订计划,打算在她倒下时,马上在她手指扎一针,帮她放血,舒缓血压,免得她成为植物人…严守御就是这么个严谨、懂ฦ得未雨绸缪的人。

葛小兵朝手机吼:“谭美黛,&#ี20320่;๙还笑?挂我电话Ë๑20่;找死啊…我不要,我不管,我真的不管,真的啦~~喂~~”对方แ又挂电话了。

显然她的威胁不具任何效果,但很有“笑果”除了严守御以外,大家都在笑,笑最厉害的就是汤雅顿。他难忍地笑出声来,严守御以眼色制止好友失礼的行为。

“搞什么!莫名其妙…”葛小兵杀气腾腾将手机摔在柜台上,接着呆了一会儿,看看左右,猝地脸红,像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心虚地朝大家笑了又笑。“对不起、对不起…”然后她匆忙地点完餐,风似地跑了。莽莽撞撞,还在门前滑了一跤。

“shit~~”葛小兵惨叫,一屁股跌在地上,纸袋飞出去,咖啡杯也飞出去。就在那千分之一秒,咖啡杯打中刚ธ进门的上班族女士。

“对不起、对不起…”闯祸精手忙脚乱地道歉,擦拭对方衣服,捡拾纸袋,爆糗地快速逃跑。

严å守御莞尔,这女的外貌看似精明,实则是个迷糊蛋,从刚ธ刚到现在——他低头看表,不过十分钟็又二十七秒,她的情绪起伏之ใ剧烈,已经可以写半小时狗血俗辣连续剧,冲突冲突大冲突,一波未平一波起,精彩。

她走后,咖啡厅恢复平静。

“两ä位先生,想吃点什么?”工读美眉对严守御和汤雅顿绽露灿烂的笑容,面对两位高大英俊的男子,她笑得特别甜。

严守御不疾不徐地点餐。“热的义大利ำ美式咖啡中ณ杯一杯,不用给我奶油糖包。热拿铁大杯一杯,三个奶球两个糖包。熏肉贝果堡一份,请不要放洋,奶油抹二分之ใ一的量就好。咖哩牛肉彩卷饼一份,沾酱请多给三分之一。”

对严守御分量精准的点餐方式,工读美眉傻眼,一脸呆滞,嘴角微微颤抖地说:“可不可以请你再重复一次?”

“别ี理他。”汤雅顿ู推开好友,对美眉笑。“义大利咖啡中杯,热拿铁大杯,熏肉贝果堡不放洋,咖哩牛肉彩卷饼一个,沾酱请多给一点,完。”雅顿露出一口白牙对美眉笑。

这才是人话嘛ใ。“好的。”工读生美眉还以灿烂的笑容,两ä个人笑来笑去,眼睛电å来电å去。

严守御冷冷觑着他们,这汤雅顿ู笑得口水快流下来了。这家伙一天不把妹会死,两天不上床会疯,跟他出门就要有丢脸的心理准备,以及随时被放鸽子的心理建设,还要有帮他收拾残局的勇气。

工读美眉说:“总共四百四十九元。”

严守御打开皮夹要付,平时一到付帐就装ณ死的汤雅顿,这回竟抢着付,顺便递上名片。“这是我的名片。几点下班?随时打电话给我,带你๙参观我的办公室。”

“台大哲学系助理教授?”美眉被他的头衔吸引。

“有空欢迎来我的研究室,我们聊聊梦的解析。่32๐0;๙作梦吗?我很会解梦,&ุ#2032๐0;有电话吗?几点下班?今天下雨,&#ี20320;有没有带伞?”

够了!严守御拉着汤雅顿走人。

铃~~铃຃~~铃~~

电话铃声打住他们的脚步。手机铃声和守御的设定铃声一样,他检查手机,不是他的。铃຃声持续,其他人纷纷检查,也不是他们的。铃຃声越来越响,来自柜台桌面上的银色手机——是刚刚那位葛小姐的。来电面板闪着粉红光,严守御瞟见来电显示上的昵称是“臭鸡蛋”

臭鸡蛋?葛小姐竟然设定此刻๑来电的人叫“臭鸡蛋”铃຃声一直响,大家观望,铃声颇有天长地久响下去的气魄。离手机最近的严守御拿起来,他还来不及跟“臭鸡蛋”解释葛小姐忘了手机,对方劈头就骂——

“shit!响那ว么久,故意不接对不对?”一把粗鲁响亮的女声。

“这不是…”

“我姊呢?”

“她刚刚…”

“叫她听,我有事问她。”

“请่3๑20;先让我把话说完,๐0320;๙姊不在,大约在十五分前๩,她——”

“少骗我,告诉她如果不接,她会后悔一辈子!”

汤雅顿狐疑地看着严守御,严å守御退到一旁,让其他人点餐。

严守御解释:“&#ี203๑20;姊忘了把手机带走。”

“忘了把手机带走?有意思,跟真的一样。”

“这样吧,Ë๑2๐0่;有什么事,等一下我把手机交给店里的服务生,请他们转告她。”

“好极了,我要问我姊,烧炭自杀好还是跳捷运轨道好,还是跳高架桥,还是自焚?叫她帮我想!”

“谁要自杀?”兹事体大,难得严守御还能冷静回话。

“我!”

“为什么?”

“你管我!”

“什么时候要自杀?”

“等一下!”

“一下是多久?有没有更精准的时间表?”

“哇靠!我想想…大约再过五分三十七秒吧,又或者是七分四十一秒的时候我要自杀…这样你爽了吗?”

严守御沈默两ä秒后问:“开玩笑的?”

“对,开玩笑的,反正我的死活对任何人来说没意义,我现在就去死~~”

“等一下。”严守御说:“我跟่320;姊在忠孝东路附近的『西雅图咖啡厅』,她正忙着跟朋友谈事,๐0่320;方แ便过来吗?”

“我都快死了,她连话都不跟我说?”

“如果你真的要死,见过Ë๑20;姊姊最后一面再死也不迟,我觉得&#ี203๑20;是个ฐ很有趣的人,想跟่320;做朋友。”

“哦~~想跟我做朋友…我人就在附近,马上过去!”

“好,等会儿见。”严守御关机。

汤雅顿瞠目结舌,什么什么?他没听错吧?真是见鬼了,严å守御几时这么เ爱把妹?随便就约人见面?汤雅顿抓住他的手臂问:“谁要来?谁?是不是女生?你讲什么死不死的,你认识噢?”

严å守御将刚刚的情况说给雅顿听,交代:“我叫她过来,你念哲学的,等一下开导她,就说一些你常说的什么存在主ว义…开导开导她。”

汤雅顿耸肩道:“我只开导我有兴趣的女人。”

严å守御狠瞪他一眼,汤雅顿立刻闭上嘴。

“这不是开玩笑的,你劝劝她,顺便让她把手机还给她姊姊。”一举两ä得,聪明的严守御。

雨一直下,一直下,下得葛小兵火大,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烦透了,为了保护右肩借来的衣服,只好一直将伞往右边移,左侧脸颊发脚跟肩膀都湿透,迎面冷风挟带雨丝扑来,钻进衣领ๆ,冻得她牙齿打颤,烦死了!

葛小兵大步走在雨中ณ,皮靴在红砖道激起愤怒的响音,一下下溅起水花,透露鞋子主人烦躁的情绪。

对她而言,今天和之前每天都一样,一样的不快乐,一样紧张得要命,活得神经兮兮。台北这个资讯爆炸的城市令小兵厌烦,而最令她焦躁的却是她的工作。

身为ฦ“”杂志的服装编辑,她每天要将名牌服饰扛来扛去、借来借去、还来还去,要命!搞丢一件,就要赔几个月薪水。靠!她怎能不紧张、不歇斯底里?加上待在没人性没血泪的马轲达总监大人旗๱下,她从有泪做到没泪,从心思细腻做到性情大变、行为ฦ粗鲁、骂人不留余地。

刚刚电å话中葛小兵骂的是主编谭美黛,她是个风骚、爱劈腿的死八爪鱼๠~~“八爪鱼”是同事们给谭美黛取的绰号,她最高纪录可以同时劈腿八个男人。葛小兵想,也๣许再过几年,谭美黛的劈腿功练得更好时,他们要改叫她蜘蛛精了,那时的她也๣许可以同时劈腿三十个ฐ男人,一天一位。

才在电话中ณ吵不过谭美黛,她只好对美黛人身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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