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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焕派遣祖๢大寿和尤世禄带了四千精兵,绕到清军后路去包抄,又派水师๲去攻东路作为牵制。这时天热,海上不结冰,水师๲用得着了。

和满桂冲突时,袁崇焕相当支持他。赵率教感恩图报,又得袁崇焕时时勉以忠义,到เ锦州大战时,他突然之间似乎变了一个ฐ人。他和前๩锋总兵左辅、副总兵朱梅等率兵奋勇死战,和皇太极部ຖ下的精兵大战三场,胜了三场,小战二十五场,也是每战都胜。从五月十一打到เ六月初四,二十四天之中,无日不战,战况的激烈,不下于当年宁远大战。六月初ม四那天,皇太极增兵猛攻。锦州ะ城中放西洋大炮,又放火炮、火弹和矢石,清兵受创น极重。攻到เ天明时,皇太极见支持不住了,只得退兵,退到小凌河扎营,等候各路兵马集中整编。

朝廷群臣都知道满桂打仗的本事,但将帅不和总是不对,便依从了。可是经略王之臣极力认为满桂决不可去。朝廷召还满桂的命令已๐颁下了,于是听了王之臣的主张,再命满桂镇守山海关。袁崇焕坚决不接受。朝廷无法,只得将满桂调回北京,保留左都督原官,派在国防机构办事。

袁崇焕毕竟是个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冷静下来之后,知道是自己的不对,于是上奏请再用满桂。朝廷当然批准,派满桂兼统关内外兵马,赐尚方剑。王之臣和袁崇焕是文官,等于现在的政委;满桂是武将,是部ຖ队司令。武将受文官指挥。幸亏袁崇焕不坚持错误,否则二次宁远大战,就不能得到满桂这样的大将来主持城防。

袁崇焕任兵部主事不久,王化贞大军在广宁覆没,满朝惊惶失措。

于是北京宣布๧戒严,进入紧急状态。

边界上的警报不断ษ传来,群臣日日请求皇帝临朝,会商战守方略。皇帝总是派太监出来传谕:“皇上有病。”吏部尚书赵焕实在忍不住了,上奏章说:“将来敌人铁骑来到北京城外,陛下也能在深宫中推说有病,就此令敌人退兵吗?”4神宗看了这道讽刺辛辣、实已近乎谩骂的奏章,只是心中ณ怀恨,却说甚么也不肯召开一次国防会议。

神๰宗,神宗,真是“神”得很,神经得很!

在明末那段不幸的日子中,任何人都是不幸的。每一个君主在临死之时,都深深感到เ了失败的屈辱:崇祯、清太祖努尔哈赤、清太宗皇太极如果他不是被人谋杀的,那么是惟一的例外、蒙古人的领林丹ล汗、朝鲜ຒ国王李佑;始终是死路一条的将军和大臣奋勇抗敌的将军与降敌做汉奸的将军,忠鲠正直的大臣与奸佞无耻的大臣,命运都没甚么分别,但在一个比较温和的时代,奸臣却常常能得善终,例如秦桧;愤怒不平的知识份子,领不到粮饷的兵卒,生命朝不保夕的“流寇”,饥饿流离的百姓,以及有巨大才能与勇气的英雄人物:杨涟、熊廷弼、孙承宗、李自成、袁崇焕。

“肤公雅奏图”上的题诗,大都是称誉袁崇焕的抗清功绩,预料é此去定可扫平胡尘、燕然勒石,麟阁题名等等。好几人诗句中ณ都提到袁崇焕的“谈锋”、“高谈”、“笑谈”1้。喜与朋友们高谈阔论,一定是他个性中很显著的特点。

在这幅画上题诗的共有十九人,其中有和尚三人,有几个是袁的幕僚。值得注意的是,有八个ฐ人在十处地方提到เ了黄石公、赤松子、圯上、素书๰的典故,这决不会是偶然现象。这典故是说张良立了大功之后,随即退隐,才避免给猜忌残忍的刘邦所杀。在这次饯别宴中,袁崇焕的朋友们一定强调必须ี“功成身退”,大家对于皇帝的狠毒手段都深具戒心,所以在诗中一再警戒2。

七月,袁崇焕到เ达北京,崇祯3召见于平台,那ว是在明官左安门4。

崇祯见到袁崇焕后,先大加慰劳,然后说道:“建部ຖ跳梁,已有十年了,国土沦陷,辽民涂炭。卿万里赴召,忠勇可嘉,所有平辽方แ略๓,可具实奏来!”

袁崇焕奏道:“所有方略,都已๐写在奏章里。臣今受皇上特达之知,请给我放手去干的权力,预计五年而建部可平,全辽可以恢复。”

崇祯道:“五年复辽,便是方แ略,朕不吝封侯之赏。卿其努力以解天下倒悬之苦!卿子孙亦受其福。”袁崇焕谢恩归班。崇祯暂退少憩。

给事许誉卿就去问袁崇焕,用甚么方แ略๓可以在五年之ใ内平辽。袁崇焕道:“我这样说,是想要宽慰皇上。”许誉卿已服侍崇祯将近一年,明白皇帝的个性,袁崇焕却是第一次见到皇帝。许誉卿于是提醒他:“皇上是英明得很的,岂可随便奏对?到เ五年期满,那时你还没有平辽,那ว怎么得了?”袁崇焕一听之下,爽然自失,知道刚才的话说得有些夸张了。他答应崇祯ງ五年之内可以平定满清、恢复全辽,实在是一时冲动的口不择言,事实上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袁崇焕和崇祯第一次见面,就犯了一个大错误。大概ฐ他见这位十七岁半的少年皇帝很着急,就随口安慰。

过了一会,皇帝ຓ又出来。袁崇焕于是又奏道:“建州ะ已处心积虑的准备了四十年,这局面原是很不易处理的。但皇上注意边疆事务,日夜忧心,臣又怎敢说难?这五年之ใ中,必须事事应手,先是钱粮。”崇祯ງ立即谕知代理户部尚书๰的右侍郎王家桢,必须着力措办,不可令得关辽军中钱粮不足。袁崇焕又请器械,说:“建州准备充分,器械犀利ำ,马匹壮健,久经训练。今后解到边疆去的弓甲等项,也须精利。”崇祯即谕代理工部尚书๰的左侍郎张维枢:“今后解去关辽的器械,必须铸明监造司官和工匠的姓名,如有脆薄不堪使用的,就可追究查办。”

袁崇焕又奏:“五年之中,变化很大。必须吏部与兵部与臣充分合作。应当选用的人员便即任命,不应当任用的,不可随便派下来。”崇祯ງ即召吏部尚书๰王永光、兵部尚书王在晋,将袁崇焕的要求谕知。袁崇焕又奏:“以臣的力量,制全辽是有余的,但要平息众人的纷纷议论,那就不足了。臣一出京城,与皇上就隔得很远,忌功妒能的人一定会有的。这些人即使敬惧皇上的法度,不敢乱ກ用权力来捣乱臣的事务,但不免会大议论,扰乱ກ臣的方略๓。”崇祯站起身来,倾听他的说话,听了很久ื,说道:“你提出的方แ略井井有条,不必谦逊,朕自有主持。”大学士刘鸿训等都奏,请给袁崇焕大权,赐给他尚方宝剑,至于王之臣与满桂的尚方剑๳则应撤回,以统一事权。崇祯认为ฦ对极。应予照办。谈完大事后,赐袁崇焕酒馔。

袁崇焕辞出之后,上了一道奏章,提出了关辽军务基本战略๓的三个原则ท5๓:

“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明代兵制ๆ,一方有事,从各方调兵前往。因此守辽的部队来自四面八方,四川ษ、湖广、浙江均有。这些士卒先对守御关辽不大关心,战斗力既不强,又怕冷,在关外驻守一段短时期,便遣回家乡,另调新兵前来。袁崇焕认为必须ี用辽兵,他们为了保护家乡,抗敌勇敢,又习๤于寒冷气候。训练一支精兵,必须ี兵将相习,非长期熏๱陶不为功,不能今天调来,明天又另调一批新兵来替换。他主张在关外筑城屯田à,逐步扩大防守地域,既省粮饷,又可不断的收复失地。

“守为正着,战为奇着,和为旁。”——明兵打野战的战斗力不及习于骑射的清兵,这是先天的限制,不易短期内扭转过来,但大炮的威力却非清兵所及。所以要舍己之短,用己所长,守坚城而用大炮,立于不败之ใ地。只有在需要奇兵突出、攻敌不意之时,才和清兵打野战。为了争取时间来训练军队、加强城防,有时还须ี在适当时机中ณ与敌方议和,这是辅助性的战略。

“法在渐不在骤,在实不在虚”——执行上述方策之ใ时,不可求急功近利,必须稳扎稳打,脚踏实地,慢慢的推进。绝对不可冒险轻进,以致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这三个基本战略,是他总结了明清之间数次大战役而得出来的结论。明军三次大败,都败于野战,以致全军覆没;宁远两次大捷,都在于守坚城、用大炮。

这基本战略持久的推行下去,就可逐步扭转形势,转守为ฦ攻。但他担心两ä件事。一是皇帝ຓ和朝中大臣对他不信任,二是敌人挑拨离间,散布๧谣言。因此在上任之ใ初,对此特别ี强调。他声明在先,军队中ณ希奇古怪之事多得很,不可能事事都查究明白。他又自知有一股蛮劲,干事不依常规,要他一切都做得四平八稳,面面俱圆,那可不行。总而言之ใ:“我不顾自己性命,给皇上办成大事就是了,小事情请皇上不必理会罢。”

崇祯ງ接到这道奏章,再加奖勉,赐他蟒袍、玉带与银币๥。袁崇焕领了银币๥,但以未立功勋,不敢受蟒袍玉带之赐,上疏ຕ辞谢了。

崇祯这次召见袁崇焕,对他言听计从,信任之ใ专,恩遇之隆,实是罕见。但不幸得很,袁崇焕这奏章中所说的话,一句句无不料é中,终于被处极刑é。这使我想起文征明的一词来。他见到宋高宗亲笔写给岳飞的敕书,书中言辞亲切无຀比,有感而作了一“满江红”,其中有一句:“慨当初倚飞何重?后来何酷?”崇祯对待袁崇焕,实也๣令人慨当初倚之何重,后来何酷。

其间的分别是,岳飞当时对自己后来的命运完全料想不到,袁崇焕却是早已料到了的。明知将来难免要受到皇帝猜疑ທ,要中敌人的离间之计,却还是要去担任艰危,这番舍身赴难的心情,更令后人深深叹息。

1陈子壮:“曾闻缓带高谈日,黄石兵筹在握奇。”梁国栋:“笑倚戎车克壮猷,关前氛怠胝趟眨啃每椿栈卮喝眨偕闲现莼そ踔荨!备涤诹粒骸疤焐阶晕羝救左而今仗一夫。秉钺纷纷论制胜,笑谈尊俎似君无?”邓桢:“冠加荐角峨应甚,赐有龙文许自专指尚方剑。借箸独当天下计,折冲随运掌中权。”邝瑞露:“行矣莫忘黄石语,麒麟回即江湖。”“供帐夜悬南海ร月,谈锋春落大江潮。”“衣布尚怜天下士,高歌谁是眼中ณ人?”邝ม瑞露即邝湛若,广东名士,南海人,后助守广州,清兵破城时不屈而死。

2近人叶恭绰题袁崇焕墓有句云:“游仙黄石空余愿”。自注:“袁再起督师,诸友饯别诗多以黄石、赤松为言,疑有所讽,惜袁不悟。”其实不是袁崇焕不悟;张良是功成身退而从赤松子游,袁崇焕根本没有机会“功成”,自然谈不上“身退”。不过以他的热血热肠,即使是功成了,多半还是不肯身退的,势必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3๑对崇祯本应称朱由检、思宗、庄烈帝、怀宗、毅宗,或崇祯皇帝ຓ。本文以他年号称呼,是习๤惯上的通俗方式,有如称清圣祖为ฦ康熙、清高宗为乾隆。

4崇祯召见袁崇焕的情形与对话,根据李逊之所著《三朝野记》与文秉所著《烈皇小识》两书,其后周延儒对袁崇焕的中伤,也根据这两书所载。李逊之的父亲李应癗是反对魏忠贤而被害死的著名忠臣李忠毅公。文秉是文征明的玄孙,他父亲文震孟在崇祯ງ时任大学士。文震孟最出名的事,是在天启年间上奏,直指皇帝诸事不理,犹如“傀儡登场”,朝政全由魏忠贤摆布。魏忠贤于是叫了一班傀儡戏,到宫中演给熹宗看,熹宗看得大乐。魏忠贤便说:“文震孟说皇上是傀儡登场,那就是这样子了。”熹宗当然大怒,将文震孟在朝廷上打了八十棍。李逊之和文秉二人是名父之子,他们记载朝中ณ大事,应该相当可靠。

5《明史·袁崇焕传》中ณ引述他的奏章:“恢复之计,不外臣昔年‘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守为正着,战为奇着,和为旁着’之说。法在渐不在骤,在实不在虚。此臣与诸边臣所能ม为。至用人之人,与为ฦ人用之人,皆至尊司其钥。何以任而勿2,信而勿疑?盖驭边臣与廷臣异。军中可惊可疑者殊多,但当论成败之大局,不必摘一言一行之微瑕。事任既重,为怨实多,诸有利ำ于封疆者,皆不利于此身者也。况图敌之急,敌亦从而间之,是以为ฦ边臣甚难。陛下爱臣知臣,臣何必过疑惧?但中有所危,不敢不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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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焕评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