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总，这是昨天下午换的十六万，小柱点过，我也点过，你再点一遍。”
这些港币都是用代办特区通行证赚取的暴利，从老宝安们手里私下兑换来的。再由董事长刘思伟通过财务公司转到香港，采购数控注塑机和数控金属成型机等设备。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奠基和开工仪式十分简短，孔副区长一讲完话，两台挖掘机和十几辆拉渣土的卡车就喘着黑烟，轰隆隆地开始作业。
挖基础、平场地、搭工棚、拉电线，机器轰鸣、号子震天，近两ä百个建筑工ื人挥洒着汗水忙得不亦乐่乎。这么热闹的大场面吴小军还是头一次见，上蹦下跳的兴奋不已。
所以在章程看来再普通不过的开关插座面板，李晓山、胡美琪、丁文明和张兵却感觉非常新鲜，拿出几个左看右看，看了半天都不知道这玩意怎么往墙上装。
恍然大悟的李晓山不禁惊叹道：“洋鬼子真有两下子，连个开关都能做出这么多花样。章程，你确定我们能比他们做得更好？”
暗想条条大路通罗马，完全可以走一条更轻松更简单的路。
再回头看看对出远门感到เ无比兴奋的大舅和二舅，特别是对香江特区满怀憧憬的丁文明、张兵、吴小柱等兄弟姐妹，他猛然意识到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给了这么多人梦想，就应该带着他们去寻梦，而不是半途而废。
在现有环境下想做实业，肯定离不开他这个香港姐夫，所以章程汇来十万美元，并恳请他辞去会计师工作，以香港nb电气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身份在内地投资建厂。
要是换个大公司，刘思伟肯定毫不犹豫地跳槽。
三团二营公务员李晓山，退伍好几年了，在沪江一个ฐ街道企业工作，据说父亲就是为了救他才牺牲的。原本没打算麻烦他，可想到章琳今后要在沪江生活四年，吴秀兰还是让章程给他写了封信，想请他帮着照看照看。
章琳也恭恭敬敬地招呼道：“李叔叔好。”
“琳琳有今天，离不开各位老师的关心和帮助，在这里我代表她牺牲的父亲，敬各位老师一杯，我干了，你们随意！”
客人多，每桌都挤得满满的，别说吴秀兰要炒菜，就算不炒菜也没地方坐。
“小本买卖，赚不了几个钱，糊口而已๐。”
章程一脸可怜兮兮，让白晓燕有种一拳打空的感觉，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声道：“你辍学太可惜了，如果坚持上完初ม中和高中，将来很有希望能ม考上大学。而且你还是烈士子女，高考时可以加分。”
毫无疑问，他肯定又要去找三儿的表哥。
正如章程所预ไ料的那样，卖烟这活儿很容易跟风。
“算是，”章程微微点了下头，若无其事地说：“丁叔，丁姨，其实万元户没那么玄乎ๆ。咱南滨多了去了，只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罢了。”
批判大会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仇富大会，这可不行。
光侄子一人一天就能ม赚这么多，吴秀兰打心眼里高兴，往他碗里夹了一块五花肉，会心地笑道：“不错了，钱是永远赚不完的，今天带少了明天多带几条就是。”
“论条卖？”吴小柱感觉有些可惜，因为论包卖可以多赚好几块钱。
不知不觉，半天过去了。
“是吗？”
早上来单位前还跟爱人交代过，等孩子从外婆家回来就一起去江北看望章家的孤儿寡母，没想到เ章程倒先来了，陈士康也很激动，一边伶惜地拉起他冻僵的手，一边和声细语地说：“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走……跟叔叔回家去。”
才十五岁就辍学，太可惜了！
“不想上了，”章程点了下头，小心翼翼地说：“妈，咱家跟大舅大姨ถ家不一样，表哥表姐他们如果考不上中专中师和大学，就要种一辈子的地。我不上可以参加招工ื，实在不行将来还能顶替您去供电局上班。”
自办完随军手续后，全家户口都农转非了，不像农村孩子想鲤鱼跳龙门就必须考上中专、中师或者上高中考大学。
章慧怔了怔，紧抓着他的胳膊问：“两年，你不上学了？”
“瞎胡闹！”
大姨父就是一押车的，帮着卸完鸡蛋就要跟车回去，一刻都不能ม耽误，否则ท就要乘长途客车，中间还要捣好几回才能到家。
“那三轮车呢？”
“我去哪个国家？”
“拜托，你是搞艺术的好不好，除了欧洲你还能去哪？”
说到这里，章程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另外路途较近的同事，在确保护照能办妥的前提下尽可能早点回来，好感受一下广交会的气氛。因为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公司都必须通过参加各国电气电工展来开拓市场。”
看着他们面面相窥的样子，一直保持沉默的张兵再也忍不住了，脱口而出道：“大家或许有所不知，专利和认证的申ã请完全可以委托给专业的事务所或咨询公司，而且费用更少、效率更高。”
设计师要去艺术气氛浓厚的欧洲寻找灵感，研发人员不能闭门造车，管理和财务的储备干部也要跟国际接轨。想到เ这些，众人这才意识到公司的良苦用心。
一个ฐ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站起来，先朝章程和丁文明微微点了下头，然后转身道：“张主任，还是咱们第一次见面时那ว句话，我不会让公司的钱白花的。”
郭俊儒，电子工程专业研究生，章程最看好的一个研发人员，甚至决定让他将来负责变频器项目，没想到他居然第一个站起来表态。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还没等他坐下，黄丽安等研发人员便争先恐后的表示一定会努力工作，决不负公司的厚望。
明天就要拿着钱和邀请函回老家办护照，对两ä个月前还有上顿没下顿ู的他们而言无异于衣锦还乡。临ภ走前章程刻意让丁文明批了一千元钱，让张兵带他们去有香港歌手驻唱的歌厅庆祝一番。
回工地的路上，丁文明终于提出了他对开关插座面板成本的担忧。
能考虑到成本，这是好事！
不像那些死板到极点的国营企业，明明产品滞销还拼命生产，也不管能不能卖得出去。
“……成本控制的确非常重要，直接关系到公司的生死存亡，所以我们将来每一个ฐ产品量产前都要进行成本核算。但研发和生产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研发是烧钱的，甚至是赌博，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谁能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就能站在行业的最高端。
我们所从事的行业还好一些，说出来你或许不信，制药企业投入的研发资金都是数以亿计的，只有大投入才能ม有大回报。当然，一旦压错宝，走进了死胡同，那ว也会死得很难看。”
要不是小柱他们大肆贩卖空白特区通行证，别提搞什么研发了，甚至连这些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丁文明暗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章程，八千多张空白通行证就等于放八千多人进来了，这么下去不会出事？我爸昨天还提醒我们小心点，实在不行见好就收。”
两个ฐ月净赚一百二十多万，这种跟抢钱没什么区别的无本买卖，章程可舍不得见好就收，笑问道：“哥，高速公路你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沪江不是在修嘛，报纸上说年底通车，可这跟特区通行证又有什么เ关系？”
“这个边防检查站啊，就相当于高速公路的收费站，只要从我这儿过就得给钱，不管你来还是去，只不过这个ฐ钱一个多一个少，一个是收费站收的，一个ฐ是户籍所在地公安机关收的。钱多钱少，你收还是他收放一边，关键是这个ฐ有来有去。
如果光进不出，从七九年改革开放设立特区到现在，来的人没有一千万也有八百万，恐怕我们现在连站的地方แ都没有。更何况这里物价和消เ费那么高，还在不断ษ上涨，一般人根本呆不下去。来了，走了，来了，又走了，有来就有去，所以我们用不着杞人忧天。”
那么多人来特区寻梦寻财，寻到的又有几个ฐ？
细想起来还真是这个道理，丁文明哑然失笑道：“看来真是我杞人忧天了，对……这钱不赚白不赚，怎么着也得干到年底，把厂房、办公楼和生活区搞得漂漂亮亮，把车间也搞成你说得那种无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