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上午八点整，工地上红旗招展、锣鼓震天、鞭炮齐鸣。在中方经理李晓山和二建公司项目经理余有仁的主持下，董事长刘思伟陪同受邀请来的孔副区长为工厂奠基。
“表哥，那边还有一个戴红安全帽的！”
安装ณ更简单了，从后面接上线，捻开盖子，用两根螺丝钉固定在黄色圆木上。
刘思伟连忙拿出一个塑料é接线盒，在墙边比划了好一会儿，他们才明白这玩意还有配件，而电线也是藏在墙壁里的，不用圆木和瓷夹子，根本看不见线，装上去既ຂ安全又美观。
临上车的那一瞬间，章程动摇了。
比如留在南滨接着投机倒把，接着倒卖外汇券，比如像后世赫赫有名的杨百万一样捣腾国库券่、炒炒股票。有先知先觉这一优势，同样能赚到钱，同样混得风生水起。
完成资金积累，当然要做实业。
每月两万港元，在香港也算得上高薪，另外还有股份。
钻出长途汽车，晕晕乎乎的还没缓过神，突然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挤在出站口，一边摇晃着手中的硬骨纸，一边大声朝这边喊叫。牌子上用毛笔字写着“欢迎章琳章程来沪江”。
信显然收到เ了，不然人家也不会来接。章程连忙快步走上去，一脸歉意地说：“李叔叔，还要麻烦你来接站，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章程把奶奶背出来，让她坐在借来的藤椅里同外公外婆一桌。学校老师由丁爱国作陪，母亲单位区供电局领ๆ导由陈士康作陪，连张树仁都要帮着招呼居委会的那些大妈和阿姨。
丁爱国一饮而尽，众人这才意识到中间这两桌老师才是今天的主ว宾，也相继端着杯子过去敬酒，连大舅二舅都凑过去千恩万谢了一番。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本打算再奚落一下的白晓燕语结了，看着盒子里琳琅满目的香烟，不无好奇地问：“章程，你卖一天烟能赚多少钱？”
真是人穷志短啊，想当年他多拽？品学兼优，又是烈士的儿子，几乎所有老师都喜欢他，把成绩同样很不错的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一直憋着口气想超过他，没想到放了个寒假，他居然以辍学的方式离开了校园。
吃完茶叶蛋，烟瘾又上来了。见大哥朝自己看来，王育山连忙摸口袋，最后不得不一脸沮丧地摇头道：“最后一根被我昨晚抽了，哥，你先等会儿，我去卖烟的那个ฐ傻小子那儿再帮你欠一包。”
光这个月已经欠四包黄桂花了，两家关系一直不错，他妈更是跟老头子一个ฐ单位，连张兵自己都感觉很不好意思，连忙一把拉住：“算了，又不光他一个卖烟的，等农机厂那个鼻涕虫来了再说。”
丁爱国知道卖烟赚钱，却不知道会如此赚钱，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爱人，楞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问：“三儿，这么说你现在也是万元户了？”
顾红霞似乎ๆ深有感触，一脸愤愤不平地说：“这倒是，老丁，我们单位颜中仁你是见过的，就那么一个其貌不扬的人，手头上少说也有三五万。钱从哪儿来的，还不是因为他哥在钢厂销售科，一张批条转手就能赚好几千，连我们局长都知道。”
一百四十多，六条黄桂花都卖完了，少说也能赚四五十块。
章程可没兴趣管这些小事，一边嚼着香喷喷的红烧肉，一边说道：“表哥，明天上午我去学校，没时间去陈阿姨那儿，早上出去前记得带两条良友给她。”
这不，刚出来才几天，汽车都坐了几回，今后每月能赚到的钱比乡长书记还多。吴小柱要多满足有多满足，所以那些顺口溜学起来特别快，嘴也特别甜，生怕干不好被赶回去做木匠。
两兄弟揣着半帆布包零钱高高兴兴回家吃晚饭，刚放学做完饭的章琳主动接过数钱的活儿，吴小柱一边吃一边感叹道：“三儿，你们城里人真有钱，一块多的黄桂花竟然卖这么火，他们也真舍得抽。”
陈士康刚ธ当兵时候章援朝当连长，对他这么位小老乡非常照顾，也正是在时任连长的章援朝鼓励下他才重拾起书本考军校，可以说没有章援朝就没有他陈士康的今天。
烟草公司宿舍还在建设当中，陈士康一家借住在商业公司家属区，就在公司后面不远，一路上，章程把自己辍学卖烟的事一五一十地据实相告。
“你赚钱？你不想上学了？”吴秀兰一脸疑惑地问。
不得不承认，这话的确有一番๘道理。
“不用瞒多久ื，”章程小手一挥，信心十足地笑道：“南滨太小了，最多两年，我就会带咱妈去大城市享福去。到เ时候谁也不认识谁，还有隐瞒的必要吗？”
“不上了，我想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也要赚钱，不能ม让咱妈和你再受累。”
章琳急了，指着门外的三轮车说：“三儿，今天去拿的是年货，外公和大舅托人捎了好几回信，让咱们千万别搞忘了。有米有油还有肉，拿不回来你让咱家这个年怎么过？”
拿不回年货的后果很严重，但章程更不能让大姐把她的男朋友带回家，想了想之后毅然说道：“姐，你不是有个同学住副食品公司对面嘛，把年货先卸她家，等我办完事再去拉。”
章程耸了耸肩，没有再说英语，而是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似笑非笑地说道：“黄先生，首先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您，思路非常正确，完全可以做到。但我还要遗憾ย的告诉您，这项技术德国东门子公司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掌握了，如果您曾经的同事需要借鉴，我或许可以帮他们定购一两个ฐ。”
“这怎么可能……”
“你们能，别人一样能，一切皆有可能！”
章程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一边环视着目瞪口呆的众人，一边面无表情地说：“各位未来的同事，请原谅我现在只能ม这么称呼，刚才跟黄先生的交流也许有人能听懂，也许有人听懂一部分，也许有人一点都没听懂ฦ。专业术语太多，可以理解，但半年后如果再一点都听不懂，那我只能以曾经的同事来称呼了。”
一个英语不太好的意识到问题的严å重性，脱口而出道：“我是来搞电气工ื程研究的，又不是应聘来当翻译。”
“那您能ม不能告诉我国内在电气工ื程研究方แ面，跟西方发达国家有多少年的差距？能ม不能告诉我一旦公司将来派您出国工作，您怎么跟国外的同事或同行进行交流？甚至都不用等到将来，因为过几天就会有一位香港的电气工程博士会过来跟我们共事，如果他听不懂普通话，而您又不会说粤语，该怎么办？”
正如人家之前所说，有志不在年高。经过一番短暂交锋，谁也不敢再小瞧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大男ç孩了。
甚至有一个瘦得像电线杆似的研究生举ะ手问道：“章……章……章同事，你是说我们这些人将来都会有出国的机会？”
“是的。”
章程一脸严肃地确认道：“诸位或许不太清楚，根据国家相关规定，我公司未来的销售额只能有百分之三十在国内产生，这就意味着想生存就必须打开国际市场。商场如战场，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如果不走出去，我们怎可能ม做到知己知彼？如果不走出去，我们又怎能做到百战不殆？”
公费出国，以前感觉那么เ遥远，现在发现原来居然这么近。
在场的都是精英，都是这个时代的弄潮儿，都是带着梦想满怀激情来到这个ฐ城市的。
他们并不认为章程是在开玩笑，因为此时此刻他们猛然意识到自己所供职的并不是国营企业，也不再是研究所，而是香港nb电气（中国）有限公司，一家在英女王头像下注册的公司。
如果说特区是一扇窗，那nb电气就是一扇门，一扇能实现梦想的大门，章程无疑就是那个帮他们打开大门的人！
激动、兴奋、惊喜交织在一起，要是在其他地方แ面对其他人，他们肯定会呐喊尖叫。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章程，面对的是一个ฐ才十六七岁的大男孩。强烈的自尊心让谁也干不出那样的事，丢不起那样的人。
“好啦，我们开始。”
画了一个巨大的蛋糕，把所有人都镇住了，章程趁热打铁地指着卡车，意气风发地说：“除了最新的电气工ื程、电子工程、电å力系统、控制科学与工程等方面的学术期刊和书籍，车上还有近千种在亚洲地区所能买到的质量最好、功能最强、价格也是最昂贵的电气元件。一部分是我的个ฐ人收藏，一部分是公司财产，感兴趣的去开开眼界。”
对这些未来的研发人员而言，卡车上的东西跟出国具有同样的吸引力。章程话音刚ธ落，便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围了上去。
一本书几十美元，一个ฐ拳头大的玩意儿就值几百块。张兵生怕有个闪失，急忙大喊道：“别ี抢别抢，都给我小心点！这一卡车东西值十几万，特别ี是那些书，搞破了你们有钱都买不到！”
“能买到的我还不看呢。”
一个戴着眼镜的家伙瞄了他一眼，旋๙即猛地往人缝里一钻，只剩下屁股撅在外面。
张兵气得牙痒痒，正准备把这个不守规矩的家伙揪出来，一个文质彬彬的小伙子拍拍他肩膀，似笑非笑地说：“领导，公司买来就是给我们看的，麻烦您让一下，千万别让这十几万白花了。”
求知若渴，这才是一个研发人员应有的品质。
章程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准备让开车送他来的大姐先回去，突然听见身后有人问：“章……章……章同事，我们呢，我们看什么？”
“不好意思，我差ๆ点搞忘了。”
章程拍了下脑门，一脸歉意地说：“企业管理的同事请过来，后备箱里有一套国际标准化组织去年三月颁布的质量管理和质量保证系列标准，简称iso90่00—90่04质量保证体系。很抱歉现在只能采购到英文版，看起来或许会很吃力，但还是希望大家能看懂看透。”
研发中心的有事干，储备干部也有事干，林荟娴赫然发现就自己一个人闲着，急切地问：“那我呢，我应聘的是设计师，学得是美术专业。”
“你叫林荟娴，你可是我们公司现阶段最急需的人才。”
章程送上一个灿烂的笑容，指着车上的大姐说：“从明天开始，章女士会带你去全市最好的酒店宾馆参观，在感受气氛的同时，请你从艺术的角度去观察、评判ศ那些开关、插座和接线盒，再想想怎么做才能让它们更大方、更美观和更实用。”
林荟娴看看他，再低头看看车里的章慧，半信半疑ທ地问：“就这么简单？”
“一点都不简单！”章程脸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说：“林小姐，想正式成为nbຘ电气的设计师，你必须在三个月内拿出两ä套设计方案。”
“设计理念呢，总得有一个大方向？”
这个问题问得也太外行了，不过眼前只能矮子里面挑将军，章程略作沉思了片刻，笑道：“高端大气上档次，还要人性化！照这个思路设计应该能过关，听清楚我说得是过关，因为一个优秀的设计师应该有自己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