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林喝了大口，鼻子都有点红了。突然道：“其实你不该搬进来。”
他看看四周，神秘兮兮地道：“那ว屋子闹鬼。”他见我脸的不信，忙道：“真的，不骗你，就在楼。我睡着的时候，常听见楼有动静，象女人在哭。”
我走到她边上，笑道：“怎么了？这么晚还没回去？”
她有男朋友了？我心口有点酸溜溜的，脸上却笑道：“别让什么美女拐走了吧。”
她的脸凑在我眼前，张大了嘴，看得到เ她嘴里，那些因为蛀洞而变得黑黑的口烂牙中，条细长的鲜红色舌头在嘴里卷动，带着股腐坏的恶臭。她铁样的手抓着我的手腕，用她的右手那ว利ำ刀样的指甲划ฐ了下我的手腕。我腕上的皮肤象熟透的水蜜桃皮样被划得裂开，血就同固体样冒出来。只是，毫无痛感。
这个太有真实感的噩梦让我毫不羞耻地大叫起来。
然后，我醒了。
我象炸尸似地直挺挺地坐起来。外面。月亮又很亮，今天又是个好天。玻璃窗关上了，月光在玻璃上象蒙了层薄膜。我只觉心有余悸，再不敢睡了，和衣坐在床上，看着外面。
月光透过窗子，照ั在梳妆台的镜子上，又映到เ地上，破碎的。
等我醒过来时，我发现我就坐着睡了大半夜，天早就亮了，阳光映在梳妆台上，也只是件破家具而已。我第件事就是看我的手腕，自然，手腕上只有那道很久以前不知什么缘故留下的伤痕，并没有新的伤口。
我看了看钟，已经是下午四点！我居然坐着睡了个白天！这件不可思议的事让我极度忧虑，我怀疑我是不是住在这幢楼里患上了神经衰弱了。
这时，有人敲门。
门外，是提了瓶酒的王强林，手还抓了个油腻腻的纸包，神色很憔悴，胡子拉碴的。
“好久不见，刚回来？”
“他妈的，”他说道，倒不再咬文嚼字了，“这些天的钵头饭可真不好吃的。你这混蛋，样玩了她，就因为ฦ玩得比我早，就什么事没有。”
我瞪着他：“妈的，想找碴？”
他呆了呆，道：“不是，在里面呆久了，说惯了。我哪会怪你，又不是你的事，我出来就找你喝酒来了。反正，明天我就下海南，再不回来了。”
我笑了：“那好，喝吧。你带了点什么？”
“猪头肉。”
他挤进来，道：“妈的，你弄了张小桌子？”
“前两天拣的旧货。”
我把凳子让他坐，自己坐在床上。他倒着酒，我在他身后的梳妆台镜子里，看到เ他的后脑勺头发也少了不少。
“真想不到会是马家骐。回头想想，却又什么เ都合得上。”他喝了口酒，有点大舌头地道：“在里面根本没酒喝，妈的，憋得好惨。那天我玩过她，看见拐角处有个ฐ人影，我还以为是你呢，想再找补点，没想到是马家骐。笨，女人哪是用来杀的。”
“你看见有个人？”
他又倒了杯酒：“说这个干嘛，喝吧喝吧。”他又喝了口酒，忽然尖起鼻子道：“你这屋里怎么有股臭味？”
我嗅了嗅猪头肉，道：“肉没坏啊。”
“不是熟ງ肉，是种烂肉的味道。”他又喝了口，道：“大概是我鼻子有问题了，反正，里头也是香臭不分的。”
他嚼着块肉，忽然道：“不过，我觉得，那个凶手，还不是马家骐，至少不全是他干的。”
“谁？”
“杀人的人。”
我笑了：“你这是句废话，难道不是你就是我了？”
“当然不是，”他突然正色道，“是鬼。”
我笑出声来：“我听马家骐说是吸血鬼干的，你说是鬼，你们都是在见鬼。”
他道：“你知道你这屋以前是谁住的？”
“不知道。你知道？”
“我在里头跟个ฐ老警察混得挺熟，他告诉我，二十年前，你这屋住了个老太婆。她个ฐ人住了好多年，从没见她出过远门。那时人警惕性高，报告说她老是倒做好的米饭。”
我道：“吃不完倒掉又不是犯罪，怎么了？”
他很神秘地说：“以前，她老是带些小孩回家。这也不奇怪，可谁也没见过她带小孩出来。”
我打了个ฐ寒战。隐隐的，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有天，就是我住那屋里的，忽然听到เ声惨叫，个小孩冲出来，几乎把人吓死。那个小孩瘦得皮包骨，脸也白得跟骷髅样，没点血色。尽管那老太婆出来追，可是那个ฐ小孩跑得太快了，没追上，反倒让人看见了她屋里。”
我慢慢地道：“屋里有什么？”其实我不用问，因为ฦ，我在他身后的镜子里，看见了个ฐ花白头发的发髻正慢慢地伸上来。那个人该是站在我身后，我的脖子里都感到เ那个ฐ人的冰凉的鼻息，可是，在王强林眼里，却看得出他根本什么也没见到。
“都是血！”他仰脖，喝了杯酒，又倒了杯，道：“就在这梳妆台前，大滩血。”
“后来呢？”
我已๐经浑身瘫软，因为ฦ那个发髻已经伸得很高，我可以从镜子里看到เ那个老妇人恶毒而带有笑意的眼睛了。
“当时不知怎么回事，后来来了两ä个ฐ警察把她带走了。对外面说她是卖滛，说也好笑，她那大把年纪，那张桔子皮样的脸，她就算卖也没人买啊。那ว个ฐ老警察说，那ว个老太婆其实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邪ิ说，说是喝人血可以长生不老。那ว些米饭，都不是她吃的，是煮了来给那些小孩吃的。她骗来小孩，就在小孩手腕上”他伸出手比划了下，“刀，然后天天喝些。那些小孩死了，她又把尸体切成块块，带出去扔掉。喂，你那脸怎么这么怪？”
我摸了摸脸，道：“没什么啊。”
他嘟囔了句：“又玩女人了吧？还被人抓破了道口子。”
我象浑身浸入冰池中样，冷得发抖，嘴里越来越难受。王强林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已经充耳不闻，只是看见，镜子里，那个老妇人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而我的眼，正盯着王强林的喉咙，我的嘴里，两颗犬齿也正慢慢伸长。
我站起身。王强林惊愕地抬起头看着我，忽然，他张大了嘴，似乎想喊叫，可是，我猛地扑过去，抓住了他的头。平常，我绝对不会如此敏捷，我凑上前去，咬住了他的脖子，我那两颗尖利的犬齿已经刺破他的皮肤，刺破他的大动脉ำ，血下涌入我的嘴。我恬不知耻地大口大口喝着，几乎要呛着。
王强林几乎没有挣扎，就已๐经不动了。我在喝着他的血的时候，看见镜子里那ว个裸身的老妇正无声的笑着，胸前，干瘪的r房象两只口袋样摆动，她的眼里，是包不住的恶毒的笑意。
喝完了王强林的血，我扔掉他尸首，抹了抹嘴。在镜子里，那个ฐ老太婆还在粗野地笑着，我也咧开嘴，笑了笑，在王强林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
我换了件衣服。不知为什么เ，我的心里充满了悲伤，也许是我身上残存的人性还在让我内疚，可是，另种自鸣得意的疯狂象株有毒的植物样慢慢长大，我从容不迫地洗净，擦干，换上干净衣服，拿了些钱，走出门前，又把能烧的东西都抖松了扔在地上，摸出只打火机，把屋里点着了。
我走在街上，月光亮得凄厉惨白。我嗅到เ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温暖的血腥味，都是从那些健康而丰满的人体上散发出来的，象絮状样飘散在空气中，甜美而芳香，只是我知道，那已属于另个世界ศ，已与我无关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挤在人群中，看着火舌吞没了那幢楼，忧郁地露齿笑。
月亮依然圆而亮。
夜雨幻花谭
雨下得并不大，蒙蒙地，在路灯下象阵阵烟，散去了又聚拢，在伞上留下细细碎碎地阵响。他站在巷子的拐角，呆呆地站着。
珠箔飘灯独自归。
义แ山的这句诗说的，就是这样的景色吧。他想着，对着有点黯淡的天色出神。
风也不太大，但还是把树影也摇得象是鬼怪的手臂。在伞面上，那些影子忽隐忽现，仿佛攫人而啮。
那棵树是以前那棵么？暮色中，雨下得密，在树下却疏ຕ得仿佛屋漏。
记忆仿佛潮水，奔涌ไ而出。
雨停了，他听得门外有人喊道：“啊，虹！”
那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充满了廉价的欣喜和愉悦。他抬眼看了看父亲，父亲只是象木头样打着座。他小心地把已经麻木了的右脚从左腿上放下来，想站起身。
“魔由心生。”
父亲的声音象是从水底发出的。他顿ู住了，重又把右腿压到左腿上，继续打着座。
窗帘厚重，隔断了外面的光线，但他还能想象得到，在这间破旧的房子外面，那ว碧如洗的蓝天和道七彩长虹，以及，那个ฐ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小女孩。他偷偷看了眼父亲。父亲威严的形象，更象是个庙里的佛像。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重又端坐在蒲团上，眼观鼻鼻观心，坠入父亲所说的那种心定如水的境界ศ。
打座持续了两ä个小时。两小时后，已经快到五点了，正是工人下班的时间。父亲开始出门，而他则在家中准备晚饭。
他舀了杯半米，到外面的公用龙头上去淘。
这幢楼里，挤了大约两ä百来人，淘米的人很多，可只有个公用龙头。他等了半天，人居然越来越多了。
从楼道里看出去，后面还有幢楼ä。那里人很少，只晾晒着几件旧衣服。不知为什么，人们不喜欢去那ว儿。他问过父亲，但父亲并没有回答他。
那里也有自来水吧？
他为自己这个ฐ聪明的主意惊呆了。战争过后，自来水输送管道多半被破坏得塌糊涂，重建委员会也只是修复了几个ฐ居民区里的管道。但那幢楼ä里有人住的，定也会有水。
他提着水桶和米，走下楼去。
很奇怪，看着只不过是后面的幢楼，居然围墙上并没有门。他绕了好大圈，才发现那楼的大门开在另边，掩映在树里。
淘个米走那么远，值得么？
马上，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已经走到这儿了，就去那ว儿淘米吧。父亲也快回来了，如果那时他还没做好饭，定会挨打的。
走近楼，他马上听到了阵水声。有人在洗东西，也看见了几个ฐ人正在那ว儿洗着什么，个个都穿着从头包到脚的长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