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义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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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他，爱人和孩子，还有岳父家，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亲人了——岳父也是个从战争年代过来的人，打过仗，不过他现在没写回忆录，而是每天练书法，并且在那个城市竞选了“老年书法家协会主席”。他还作诗，五言诗七言诗作了很多。
“回去过。不过我不愿做那ว种指手画脚๐的人，说后来人把什么都搞糟了。不过有些人，我看就知道是个败家子。这样说还抬举了他们，实际上他们是毁坏我们事业的人，是我们的敌人！”
主持会议的个老师听到เ这里，泪水滚落下来。这下引发了我们大家的泪水，大家都哭成了片。
我们就是这样认识了当地唯的红军。我们觉得幸福极了，好像也下长大了。个见过红军的人，个聆听过他的声音的人，不可能是个ฐ奶腥味十足的孩子。
但愿截断归途，让我永远呆在这里。美与善有时需要独守，需要眼盯盯地看着它生长。我处于沉静无声的个世界，享受安谧；我听到至友在赞颂โ坚韧，同志在歌唱牺牲，而我却仅仅是不能忍受。故地上的棵红果树株缬草，都让我再三吟味。我不能ม从它的身边走开，它们深深地吸引了我。我在它们的淡淡清香中感动不已。它们也许只是简单明了极其平凡的树花，荒野里的生物，可它们活得是何等真实。
我消磨了时光，时光也恩惠了我。风霜洗去了轻薄的热情，只留แ住了结结实实的冷漠。站在这辽远开阔的平畴上，再也嗅不到远城炊烟。四处都是去路，既ຂ没人挽留แ，也没人催促。时空在这儿变得旷敞了，人性也自然松弛。我知道所有的热闹都挺耗人，直到把人耗贫。我爱野地，爱遥远的那条线。我痴迷得不可救药，像入了玄门；我在忘情时已๐是口不能ม语，手不能书；心远手粗，有时提笔忘字。我顺着故地小径走入野地，在荒村陋室里勉强记下野歌。这些歪歪扭扭的墨迹没有装ณ进昨天的人造革皮夹，而是用块土纺花布包了，背在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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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๓章融入野地2
土纺花布小包裹了我的痴唱，携上它继续前行。路上我不断地识字：如果说象形文字源于实物，它们之间要对应；那么现在是更多地指认实物的时候了。这是种可以保持长久的兴趣，也只有在广大的土地上才做得到。琐细迷人的辨识中，时光流逝不停，就这样过起了自己的日子。我满足于这种状态和感觉这其间难以言传的欢愉。这欢愉真像是窃来的样。
我知道不能忍受的东西终会消失；但我也明白个ฐ人有多么执拗。因此，历史上的智者旦放逐了自己้就乐不思蜀。切都平平淡淡地过下来，像太阳样重复自己。这重复中包含了无尽的内容。
五
在些质地相当纯正的著作里，我注意到它再地提请我们注意如下的意思：孤独有多么เ美。在这儿，孤独这个ฐ概念多少有些含混。大概在精神的驻地在人的内心，它已经无法给弄得更准确了。它大约在指独自人当然无论是肉体方แ面还是精神方面的状态。个ฐ动物，株树，都可以孤独。孤独是难以归类的结果。它是美的吗？果真如此，人们也就无须ี慌悚逃离了。它起码不像幻想那ว么美；如果有点点，也只是种苍凉的美。
个人处于那样的情状只会是被迫的。现代人之ใ所以形单影只，还因为ฦ有个不断ษ生长的“精神”。要截断那ว种恐惧，就要截断ษ根须。然而这是徒劳的，因为只要活着，它总要生长。伪装平庸也许有趣，但要真的将个人扔还平庸，必然遭到他的剧烈抵抗。独自低徊富于诗意，但极少有人注意其中的痛苦。孤独往往是心与心的通道被堵塞。人生下来就要面对无数隐秘，可是对于每个人而言，这隐秘后来不是减少而是成倍地增加了。它来自各个方แ面，也来自人本身。于是被嘲弄被困扰的尴尬就始终相伴，于是每个人都在自觉不自觉地挣脱说不出的惶恐使他们丢失了优雅。
在我眼里，孤独是可怕的，但更可怕的是放弃自尊。怎样既ຂ不失去后者又能保住心灵上的润泽？也许真的“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也许它又是个等待破解的隐秘。在漫漫的等待中，有什么เ能替代冥想和自语？我发现心灵可以分解，它的不同的部分甚至能够对话。可是不言而喻，这样做需要份不同寻常的宁静，使你能够倾听。
正像籽抛落就要寻下裸土，我凭直感奔向了土地。它产生了切，也就能ม回答切，圆满切。因为ฦ被饥困折磨久ื了，我远投野地的时间选在了九月，个五谷丰ถ登的季节。这时候的田à野上满是结果。由á于丰收和富足，万千生灵都流露出压抑不住的欣喜，个个与人为ฦ善。浓绿的植物没有衰败的花黑土黄沙，无不是新鲜真切。呆在它们中ณ间，被侵犯和伤害的忧虑空前减弱，心头泛起的只是依赖和宠幸
这是个ฐ喃喃自语的世界，个我所能ม找到的最为慷慨的世界ศ。这儿对灵魂的打扰最少。在此我终于明白：孤独不仅是失去了沟通的机缘，更为ฦ可怕的是频频侵扰下失去了自语的权力。这是最后的权力。
就为ฦ了这点点，我不惜千里跋涉แ，甚至度变得“能够忍受”。我安定下来，驻足入驿，这才面对自己้的幸运。我简直是大喜过望了。在这里我弄懂ฦ个切近的事实：对于我们而言，山脉土地，是千万年不曾更移的背景；我们正被种永恒所衬托。与之相依，尽可以沉入梦呓，黎明时总会被久长悠远的呼鸣给唤醒。
世上究竟哪里可以与此地比拟？这里处于大地的中央。这里与母亲心理上的距离最近。在这里，你尽可述说昨日的流浪。凄冷的岁月已经过去，个ฐ男子终于迎来了双亲。你没有泣哭，只是因为你学会了掩泪入心。在怀抱中的感知竟如此敏锐，你只需轻轻瞥就看透了世俗。长久和短暂虚无与真实，罗列ต分明。你发现寻求同类也并非想象那么艰苦，所有朴实的安静的纯真的，都是同类。它们或他们大可不必操着同种语言，也不定要以声传情。同类只是大地母亲平等照料é的孩子，饮用同样的||乳|汁，散发着相似的奶腥。
在安怡温和的长夜，野香薰人。追思和畅想赶走了孤单，腔柔情也有了着落。我变得谦让和理解，试着原谅过去不曾原谅的东西，也追究着根性里的东西。夜的声息繁复无边，我在其间想象；在它的启示之下，我甚至又次探寻起词语的奥秘。我试过将音节和发声模拟野地上的事物并同时传递出它的内在神彩。如小鸟的“啾啾”，不仅拟声极准，“啾”字竟是让我神往的秋秋天秋野；口嘴巴歌喉它们组成的。还有田野的气声回响，深夜里游动的光。这些又该如何模拟出个成词并汇入现代人的通解？这不仅是饶有兴趣的实验，它同时也接近了某种意义和目的。我在默默夜色里找准了声义及它们的切口，等于是按住万物突突的脉搏。
种相依相伴的情感驱逐了心理上的不安。我与野地上的切共存共生，共同经历和承受。长夜尽头，我不止次听到了万物在诞生那刻的痛苦嘶叫。我就这样领受了凄楚和兴奋交织的情感，让它磨砺。
好在这些不仅仅停留于感觉之中。臆想的极限超越之ใ后，就是实实在在的触摸了。
六
因为ฦ我在很大程度上摆脱了生命的寂寥，所以我能够走出消เ极。我的歌声从此不仅为了自蔚，而且还用以呼唤。我越来越清楚这是种记录，不是消遣，不是自娱ຉ，甚至也来不及伤感。如若那样，我做的切都会像朝露样蒸掉。我所提醒人们注意的只是些最普通的东西，因为它们之中蕴含的因素า使人惊讶，最终将被牢记。我关注的不仅仅是人，而是与人不可分割的所有事物。我不曾专注于苦难，却无法失去那ว份敏感。我所提供的，仅仅是关于某种状态的证词。
这大概已经够了。这是必要的。我这儿仅仅遵循了质朴的原则，自然而然地藐视乖巧。真实伴我左右，此刻无须请求指认。我的声音混同于草响虫鸣，与原野的喧声整齐划。这儿不需位独立于世的歌手；事实上也做不到เ。我竭尽全力只能仿个ฐ真，以获取在它们身侧同唱的资格。
来时两手空空，野地认我为贫穷的兄弟。我们肌肤相摩，日夜相依。我隐于这浑然片，俗眼无法将我辨认。我们的呼吸汇成了风，气流从禾叶和河谷吹过，又回到เ我们中ณ间。这风洗去了我的疲惫和倦怠，裹携了我们的合唱。谁能ม从中分析我的嗓音？我化为了自然之ใ声。我生来第次感受这样的骄傲。
我所投入的世界生机勃勃，这儿有永不停息的蜕变消亡以及诞生。关于它们的讯息都覆于落叶之下，渗进了泥土。新า生之物让第束阳光照个ฐ通亮。这儿瞬息万变，光影交错，我只把心口收紧，让神思点点溶解。喧哗四起，没有终结的躁动这就是我的故地。我跟紧了故地的精灵，随它游遍每道沟坎。我的歌唱时而荡在心底，时而随风飘动。精灵隐隐左右了合唱，或是合声催生了精灵。我充任了故地的劣等秘书，耳听口念手书，痴迷恍惚，不敢稍离半步。
眼看着四肢被青藤绕裹，地衣长上额角。这不是死，而是生。我可以做棵树了，扎下根须ี，化为了故地上的个器官。从此我的吟哦不是己之事，也非我能左右。个ฐ人消逝了，株树诞生了。生命仍在，性质却得到了转换。
这样，自我而生的音响韵节就留在了另个世界。我寻找同类因为我爱他们爱纯美的切，寻求的结果却使我化为棵树。风雨将不断梳洗我，霜雪就是膏脂。但我却没有了孤独。孤独是另边的概念，洋溢着另种气味。从此尽是树的阅历，也是它的经验和感受。有人或许听懂了树的歌吟，注目枝叶在风中相摩的声响，但树本身却没有如此的期待。棵棵树就是这样生长的，它的最大愿望大概ฐ就是生抓紧泥土。
七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注意到艺术的神秘的力量。只有艺术中凝结了大自然那么多的隐秘。所以我认为光荣从来属于那些最激动人心的诗人。人类总是通过艺术的隧道去触摸时间之谜，去印证生命的奥秘。自然中ณ的全部都可通过艺术之ใ手的拨动而进入人的视野。它与人的关系至为独特，人迷于艺术，是因为他迷于人本身迷于这个世界ศ昭示ิ他的切。个健康成长着的人对于艺术无法选择。
但实际上选择是存在的。我认为自己即有过选择。对于艺术可以有多种解释，这是必然的。但我始终认为将艺术置于选择的位置，是次堕落。
我曾选择过，所以我也有过堕落。补救的方法也许就是紧ู紧抱定这个选择结果，以求得灵魂的升华。这个世界的物欲愈盛，我愈从容。对于艺术，哪怕给我个ฐ独守的机会才好。我交织着重重心事：方แ面希望所有人的投入，另方面又怕玷污了圣洁。在我看来它只该继续走向清冷，走到个极端。留下我来默祷，为了我的守护，和我认准了的那份神圣。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我梦见过在烛光下操劳的银匠，特别记住了他头顶闪烁的那团白发。深不见底的墨夜，夜的中间是掬得起的汪烛晖什么是艺术？什么是劳动？它们共生共长吗？我在那ว个清晨叮咛自己：永远不要离开劳动虽然我从未想过也从未有过离去的念头。
艺术与宗教的品质不尽相同，但二者都需要心怀笃诚。当贪婪和攫取的狂浪拍碎了陆地，你不得不划叶独舟时，怀中还剩下了什么？无非是份热烈和忠诚。饥饿和死亡都不能剥夺的东西才是真正珍贵的。多少人歌颂物欲，说它创น造了世界。是的，它创造了个邪ิ恶的世界；它也毁灭了个世界，那是个宁静的世界ศ。我渐渐明白：要始终保有富足，积累的速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ม够积累。诚实的劳动者和艺术家块儿发现了历史的哀伤，即：不能够。
人的岁月也极像循环不止的四季，时而斑斓，时而被洗得光光。切还得从头开始。为了寻觅永久的依托，人们还是找到站立的这片土地。千万年的秘史糅在泥中，生出鲜花和毒菇。这些无法言喻的事物靠什么去洞悉和揭示ิ？哪怕是仅仅获取个接近的权力，靠什么？仍然是艺术，是它的神秘的力量。
滋生万物的野地接纳了艺术家。野地也能够拒绝，并且做得毅然彻底。强加于它的东西最终就不能ม立足。泥土像好的艺术家，看上去沉静，实际上怀了满腔热情。艺术家可以像绿色火焰，像青藤，在土地上燃烧。
最后也只能剩下片灰烬。多么短暂，连这点也像青藤。不过他总算用这种方式挨紧了热土。
八
我曾询问：个知识分子的精神源自何方？它的本源？很久以来，层层纸页将这个ฐ本来浅显的问题给覆盖了。当然，我不会否认渍透了心汁的书林也孕育了某种精神。可我还是发现了那ว种悲天的情怀来自大自然，来自个广漠的世界。也许在任何个时世里都有这样的哀叹我们缺少知识分子。它的标志不仅是学历和行当上的造就，因为ฦ最重要的依据是个灵魂的性质。真正的“知”应该达于“灵”。那些弄科技艺术以期成功者，同时要使自己้成长为个知识分子。
将“知识分子”这个概念俗化有伤人心。于是你看到了逍遥的骗子昏聩的学人，卖了良心的艺术家。这些人有时并非厌恶劳动，却无例外地极度害怕贫困。他们注重自己的仪表，却没有内在的严å整性，最善于尾随时风。谁看到个意外？谁找到个ฐ稀罕？在势与利面前个比个更乖๔，像临近了末日。我宁可生泡在汗尘中，也要远离它们。
我曾经是个ฐ职业写作者，但我生的最高期望是：成为个作家。
人需要个遥远的光点，像渺渺星斗。我走向它，节衣缩食，收心敛性。愿冥冥中的手为ฦ我开启智门。比起我的目标，我追赶的修行，我显得多么卑微。苍白无力，琐屑庸懒，经不住内省。就为ฦ了精神上的成长，让诚实和朴素า让那份好德行，永远也不要离我，让勇敢和正义变得愈加具体和清晰。那样，漫长的消磨和无声的侵蚀我也能够陪伴。
在我投入的原野上，在万千生灵之间，劳作使我沉静。我获得了这样的状态：对工ื作和发现的意义坚信不疑。我亲手书下的只是片稚拙，可这份作业却与俗眼无缘。我的这些文字是为你为他和她写成的，我爱你们。我恭呈了。
九
就因为那ว个瞬间的吸引，我出发了。我的希求简明而又模糊：寻找野地。我首先踏上故地，并在那里迈出了步。我试图抚摸它的边缘，望穿雾幔；我舍弃所有奔向它，为了融入其间。跋涉แ追赶寻问野地到底是什么？它在何方แ？野地是否也包括了我浑然苍茫的感觉世界？
我无法停止寻求
199๗2年8月16日
小说
第16๔章夜思1้
让我来告诉你，也请你来告诉我。这是场互相诉说。这会使我们真的弄懂绝望和希望，弄懂ฦ什么是幻觉，什么เ是奢望，而什么才是结结实实的泥地。
又次走进了午夜。漫漫长夜，无论醒着还是睡着，我都在倾听自己的呼吸，将围拢来的赶开，又追逐飘逝的
只有你才能听到我的心音。我有时想，世上的切都非常简单，它并不玄奥，也不复杂。所有的纠缠繁琐，长长的过程，都不过为ฦ了结出个果子。
因为它才有四季，才去经受。也因为它，才把人鼓舞得浑身灼热，有打发不完的激动。
凝视着你，不停地叙说，却在自己的语气中轻轻战栗；无声的黑夜中，借温暖的追忆安慰自己้，却使片心情更加冰凉。春天的丁香，初秋的玫瑰，切美好和温馨都在提醒我接着想那片平原，平原上切的生灵，无边的丛林，月光下的海ร浪。
我今夜特别思念你。
二
我想领你走开，到很远很远的地方แ去。真的要离开这片平原了，开始跋涉——看到那ว溜黛色山影了吧？要向南，直向南。我会把糙食留แ给自己，把剩下的点精粮交给你。旅途太长了，你要接着走。到了那ว天，我倒下了，你将继续往前，并且想念着我。这世界上有几个ฐ人真正配得上怀念？我因此也该深感欣慰了。
行前只是舍不得孩子。夜里，抚摸着孩子鼓鼓的小手指甲软软的小巴๒掌，就得用力忍住什么เ。
三
我曾盼望有所小房子，简朴得像土地。我们住在里面，种菜养殖读书彻头彻尾的老路子，也是唯健康和医治的好路子。我们将同时感知和回避，也借此来个总结；更重要的是，我们会看住飞快流逝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