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殇作者：11
少年殇1
把火烧着了学校。惊恐慌乱中，隐隐听得几句欢呼的叫喊声。最忙的，而又最事不关己的是老师；受损失而又幸灾乐祸的是学生。火径自烧着，有点作秀的姿态；人们默默地观看着，有些无奈,眼神却是欣喜样的。个少年“嘿嘿”地暗笑着，闪光的眼眸中掠过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看着雀跃的火苗狂欢着欢送夕阳，他心中升起片失落，而刚ธ才他还是心潮澎湃的，就如现在抑制不住的火势。他心中ณ也有着团毒火，火烧出来了，心却又被掏空了。
“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个ฐ有前途的学生”,是的，他曾经是的，他曾经也引以为豪。但，那不是真正的自己้，那是被师长斫直删ฤ密锄正而成的展览品，那是他们的成果。现在，他要找回自己้，做回自己，自己塑造真正的自己。他选择的方法很偏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适应这极端的世界。他又看了看使自己荣光过的学校和自己制造的喧腾，想笑，却没笑出声来。脱去校服，挥手，扔进了火中ณ，转瞬已为灰烬。自己穿过人群，乘上辆“基因突变”的四轮马车，碾着寂寞，向黄昏深处行去。身后，晚霞映着火光，火光映着人群，辉煌片。
此时，他找到เ了那种逃跑或是逃亡的快感。自己้无所有，而又无所惧。少有的惟我独尊，自命不凡的感觉，在无穷无尽地浸染着，占据着自己้。他感到切都渺小起来，切都可怕起来，自己却树立起座连自己都觳觫的丰碑。
他不反感教育，真的。他只是害怕那些被教育奴役的人和思想。他直被禁锢着，无从逃脱。每当他看到媒体宣扬的新式的自由化的教育模式,他都会兴奋，会憧憬。但随后，可想而知，是失落与失望。次又次，他都麻木了，都绝望了。现在，他自由了。他没能ม砸破教育制度，但他砸破了自己，把身子压扁，硬挤了出来。现在，他自由了。自由的得无从所归，无从所往，自由得缥缈虚无，自由得像孤鬼游魂。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目的。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无论如何，他都要度过段漂泊的岁月了。
汽车驰着，越过幕幕黑暗，又驶进幕幕黑暗。街灯亮了，点燃繁华片。汽车渐渐慢下来，迷惘着。整条街道，也跟着迷惘起来。
司机掐掉烟头，斜了下头，冷声问：“去哪儿？”
“随便。”少年依然注视着窗外。他似乎明白世人忙碌的原因了，和他样，在逃避，害怕闲下来的时候会思索生活，面对生活。
“随便？”司机有些惊讶，还有更多的不满。那些被生活遗弃的富翁富婆可以说声“随便”，用金钱换取流浪ฐ的富丽堂皇。个ฐ破学生也“随便”，以为高尔夫是人就能ม打吗？
“先交钱。”司机毫不含蓄地说。
少年回过头，鄙视司机，手伸进口袋，摸出五十元钱。仅有五十了，他家不怎么富裕，否则他不会心甘情愿地当十几年的好学生的。他恋恋地看着这张人民币，不忍递过去。最后，他很客气地对司机说：“师傅，去车站吧。”
司机从反光镜中看到เ少年的神态，满意地笑了。既ຂ笑少年的寒酸，也为自己้洞若观火而洋洋自得。那笑容，像是打了场胜仗。
少年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此时，他的脑中ณ莫名其妙的盘桓着个ฐ卑鄙的想法。他借过司机的手机，把方才的景象编成短信，发了出去。之后，汽车在车站不远处的座大厦停下。少年下车，徘徊于流光异彩的大街上。对夫妇随即带着焦灼不安的神情上了车。汽车又沿原来的方向驶回去了，像驯服的狗。
少年又从口袋中ณ摸出那五十元钱，无奈地笑着。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为ฦ金钱而耍伎俩。也许吧，这就是真正的自己，只是以前被压抑着。心中仍有些内疚在灼烧着自己้。算了吧，那是外界ศ强加给自己的东西，时间长了，这种感觉便会淡去的。他自我安慰着。
个真实的情况，条短信，双父母心，张五十元钱。如果没有钱的关系，这确实是出于同学间的关怀做的件好事。可沾钱，切都变了，变得无比邪恶起来。
这是他为钱做的第二件恶事了，当然纵火不在其中。他现在拥有千五百元钱。那千元钱明天便能ม从银行取出。是他将纵火的消息买给几家媒体而获得的。对于这两件事，他确实是愧疚的。而纵火，他是洋洋得意的。他仍能感受到自己้策划方案时的兴奋和点燃那ว支蚊香时的激动。
“天蓝蓝!”他向穹苍幕喊道。他的名字就叫天蓝。
“我该离开这座城市了。”他想。“去另座城市沉沦。”这时他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如果流星知道它将落入地球，那它便不会下落了。”
夜很深了，风吹在身上，很冷。候车厅寥寥几人，灯却都亮着，照得他有些发慌。火车来了，他默默地上去，却不知道要去何方。
“姐姐，我补票。”天蓝找到乘务人员说。
“去哪儿？”那是个年龄稍长的女孩，她甜甜地问道。当然，天蓝很帅，又有文雅的气质，很容易讨女孩子喜欢的。
“随便。”他脱口而出，但又想到เ刚才的出租车司机，便下意识捂了下嘴，而后改口道：“明天火车到哪儿，我便在哪下，是个大城市就行。”
姑娘见他的样子，“咯咯”地笑出声来。“明天七点半，在，你去那ว吗？”姑娘问道。
“对。”天蓝递上那张五十元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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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找了钱，把票交给天蓝。天蓝走过两步，回了下头，见姑娘正对自己灿烂地笑着。这是天蓝流浪后第个笑容，怕也是最后个笑容了。
天蓝回应了个微笑，有些羞涩。
兜内只有十六元钱了。他花了十五元，吃了顿ู很朴素的饭。剩下枚硬币，他在桌上转着，反正，他琢磨不透。
这夜，火车走得很不稳。转弯时，你很容易感到它的犹豫不决，连它徘徊的脚๐步声都听得清二楚。天蓝ณ渐渐疲倦了，趴在桌上便睡着了。那枚硬币竖在手中，不反不正。
太阳老高了，这并没能驱散天心中的阴郁。火车停下来，伴随着深沉的叹息。天蓝呆呆地坐着，漠视着匆匆下车的旅客。他拾起硬币放入口袋，抿了抿头发，站起身来，轻踱着向出口走去，像位极富修养的绅士。
很大的座城市，通过车站便能看出来。他很茫然，天地之大，竟没自己的立身之地。不过，他也很泰然，毕竟他属于自己，而不属于任何座城市。
有些饿意了，他捏这元钱，想找个ฐ卖烧饼的小摊。在家中，他喜欢吃油葱味的烧饼，元钱足以让肚子高高兴兴地鼓起来。他不知道，在这个城市元钱够不够塞牙缝，但还是在固执地寻觅着。
当然，他最终还是没有吃到เ自己想要的烧饼。钱，还在手中，孤零零的元。前面有个ฐ小女孩在频频回头，他以为女孩在看自己，便笑了笑。小女孩没有表情，她被个少妇领着，但她显然跟不上少妇的步伐。小女孩还在频频回头，眼中射出渴望的光芒，而少妇始终没有觉察到。
天蓝向后看了眼，有个卖气球的，气球五颜六色，很惹眼。他花了元钱买下个ฐ，紧走两ä步，送给小女孩。小女孩开心地笑了，走路专心了许多。他知道，女孩的笑是对气球的，那才是她的世界的王子，而自己至多算是王子的仆人。
“我是气球的仆人。”天蓝暗暗笑起来。
肚子又在闹了，他屈服了，原始的屈服。便直向银行走去。
千元，他顿时富有起来。
沉甸甸的罪恶装在兜里，天蓝稍稍安下心来，从容地笑。千元，能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刹那间，天蓝意识到了这点，刚ธ才的笑容僵住了，变为非喜非忧的怪样的笑。
吃最便宜的饭，睡最差的旅店，用最廉价的交通工具——双脚，天三十元，怕也不够。第天，他花了近八十元。人生地不熟，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这些是必要的。第二天，他正式去找工作，凭借双脚和城市亲近，然而工作毫无着落。
第三天，工作仍然杳无音信。鞋子开裂ฐ了，正好让磨出的血泡透透气。傍晚时分，他拎了袋面包和瓶矿泉水闪进了网吧。他不是去消遣，他没有钱，更没有心情。他只是想通宵上网的费用总会比住旅馆便宜些吧。
怯怯地迈进网吧的门，灯光很亮，略๓显苍白。上网的多是年轻人。从样子上，天蓝ณ分辨不出他们是学生还是流氓。但不论是学生还是流氓都的匪夷所思的。若是学生，他们为什么เ比在现实的世界中更专注，更执著。是虚幻的魅力？虚幻等同于虚无，也就是无所有，何谈魅力。若是流氓，他们浪荡于世靠的是下流与无耻，应当是不学无术的人渣。然而，要在网络上称流氓，那ว便非等闲之辈了。不明白。不明白，是自己้在变怪，还是世界ศ在变坏。
空气下子沉郁๗起来，与外面的浮华形成鲜明的对比。天蓝交了费用，十元。个高个ฐ子青年，将他领到里面的间屋，说：“尽情玩吧，兄弟。”
兄弟，天蓝感到เ很亲切，但也感到很恐惧。在学校，他的成绩虽无与伦比，但与其它同学隔了层模糊而粘稠的膜，让彼此不能倾心而谈；在家中他是独生子，兄弟是他奢望已久ื的。
可是，个奇装异服的陌生的社会青年，在网吧，亲切地拍着自己的肩膀叫着兄弟，总有些异样。将这些异样扩大，便会成为个陷阱，个吞没切的陷阱，比黑洞还黑。
打开电脑，随便点击下，人体美术展。精湛的艺术美轮美奂，但人们见到的往往是艺术的载体。给高尚的有身份的人看便是高雅，给没身份的人看便是滛贱了。天蓝ณ自知是没身份的人，有也不想戴上滛贱的帽子，便立即关掉了。
之后，是。天蓝见到这几个字时，感到心在颤抖，股热血冲向脑门，瞳孔不由地放大了些。他下意识地关掉了，内心却依然波荡着。
再换是美女写真，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性感的姿态，撩人心魄。再有是配图小说，图文并茂，绘声绘色，极富挑逗性。
天蓝没有再换，他知道这些都是网吧装好的程序，而自己输入的网址根本无法显现。他发现自己้又被无形地束缚起来。这时，如果自己选择职业的话，他很可能选择黑客。虽然，他不知道黑客算不算是个职业。
他闭上眼，脑中浮现的都是那些滛秽的图象动作和语言。他又挣开眼，想逃避这些景象。他挣扎着，试图用些清纯美好的回忆来覆盖这些东西。他没能做到。
旁边坐着个女孩，很漂亮，正专心地点击欣赏。他看不清楚屏幕，也不想破坏女孩的形象，但叛逆心理总在作祟。他索性干点别的，转移注意力。女孩穿的是红色上衣，将身材衬得很好，袖子有两只，却只有兔尾巴那ว么长。头发，稍稍发黄，耳前均有小撮，其余分散在肩头，数不清有多少根。休闲裤，很长，已经快到膝盖了，看起来挺时尚的。皮鞋，两ä只，新款式，给人尊贵的感觉。扣子，足足有十颗，跟自己的衬衣样，不同的是女孩的裤子上有八颗，衣服上有两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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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突然猛地动鼠标，桌上的瓶果汁掉下来，正洒在那精巧ู的鞋上。女孩弯下腰去擦鞋。天蓝ณ很容易地窥见了女孩丰ถ满匀称的双||乳|，清二楚，就像贴在自己的眼球上。他向别处斜了下眼，想躲开那ว样的诱惑，但又克制不住地把眼神找回来，重新放在双||乳|上。他看到那对r房就要把胸罩给撑破了，并且还在不停地胀。在胀，在胀，他的眼球也跟着胀起来，不停地，快要爆裂了。
天蓝离开了网吧，他总共呆了半个小时。今夜，他决定露宿让大自然给自己另种感觉。他真的露宿了，有点冷，但睡得很香。翌日，他醒来，感觉很充实，有点幸福的错觉，全身像被注入股新的活力。他感到，今天将是积极的天。
城市比他想象的繁华，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子涌出这么多的汽车。它们像素不相识，擦肩而过；又像积怨很深，在静默中对视着。只有交通灯像位长者，站在中ณ央，静观其变，并不时地使些眼色。
城市也比他想象得冷漠。建筑物挨得最近，人心离得最远。人们的言行与内心多是悖离的，人们的笑容多是敷衍的，人们的快乐多是扭曲的，人们的幸福已经跟生活没多大关系了。每个ฐ人心中都深深潜藏着个秘密，只要灵魂能找到这个ฐ秘密。现代人多半丢â掉了灵魂，因此能够洞知自己้内心秘密的人已不多了，而外人更是无从知晓了。
天蓝是突然之ใ间找到เ自己秘密的，他不知道这个秘密的创造性，也不知道这个秘密的破坏性。秘密若是透明的，那就无趣了。打开秘密的密码在时间的手中，无人可以掠夺。
这个城市肯定也隐藏着巨大的秘密。但天蓝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今天心情很好，他还得去找工作，解决温饱问题。
招工挺多的，但适合自己的几乎没有。那些是人便能做的活，偏偏要求你有本科文凭。岂有此理，树叶不变黄，莫非大地便不接受吗？唉，那些被社会熏黄的思想，他悲叹。
“环境幽雅，待遇丰ถ厚，高中ณ以上文凭，普通工人四名。”天蓝看到这则，因为这是惟个要求“高中以上文凭”，而非“本科以上文凭”的。他决定试试，尽管希望渺茫。
“姓名？”“天蓝ณ。”
“年龄？”“十八。”
“文凭？”“高中。”
“身份证？”“给。”
“好，你被录用了。不过，外地人要交五百元押金，月底随工ื资起发。月资千元，还会涨的。吃住都在厂里。你填完这份材料，明天就来上班。”
这样简单，天蓝，很高兴，甚至很感激。社会险恶80，社ุ会慈善20，如此算来，期望值仍要比自己坐吃山空大得多。此时，他对数学有了新的看法。
自己的办公室很大，很凉爽，很清洁。与相符。他感到命运很会捉弄人，而自己้却无从反驳，无从申ã诉。天蓝的工ื作是在个冰库里搬运物品。他心中承受的冷，要比形体承受的冷，刺骨的多。月资千元，这是他最后的安慰。
学校给予的躁热，社会给予的是冰寒，不冷不热间该是自杀的端点了吧。不过，他从没有想过自杀，自杀比被杀更无能，更孱弱。
工作很轻松，即使工作的地方像是地狱。学校是监狱，他随即想到。“磨练不敢说，先坚持下来吧，无论如何地狱的吃住是免费的。”他暗暗说道，极难堪地笑起来。
十天，他干了十天了。夜晚，走在大街上，阵风吹来，他感到全身的骨架都在发颤。丝丝的寒冷，从骨子里浸出来，透过皮肤向外散发着。关节冰凉冰凉的，几乎ๆ支撑不住身体了。他意识到若是再干下去，自己会毁掉的。
在使用暴力之前，任何谈判都是徒劳的，除非你是圣雄。天蓝和老板理论，老板很和气地说，要么继续干，要么等到月底来拿押金。天蓝无从选择，但他不愿再屈服了。他觉得自己够了，受够了。
口气跑了不知多少里地，从灯亮到星亮，从星亮到灯灭。直跑着，直跑着。跌倒了，爬起来继续跑；又跌倒了，送给大地摊血，咬咬牙，继续跑。痛，在跑；恨，在跑；积压的仇怨，在跑。跑在心中ณ，火团；跑到เ天涯，霞片。
停下来，只有星星做伴。寂寞的广场，展览着空旷无限。天蓝喘着粗气，嘴角还挂着未拭去鲜ຒ血。
“啊——”他叫嚷着，声音是嘶哑的，喉咙是干痛的，但他还在叫。声声长啸，想要撕裂这压人的苍幕。夜空还在，只有自己被撕破了，只剩ທ下新鲜的伤口，如朝阳如花蕾般的新鲜。
他点点地累็了，声音渐渐微弱起来，慢慢地便成了呻吟了。最后，他终于倦了，昏昏地，倒下睡着了，睡在荒凉的城市中，睡在青灰的夜空下，睡在刚刚ธ孵出的痛苦中。现在，他不需要阳光了，确切地说是，他不期望阳光了。梦，也浸ฤ在阴悒之中，红黑相间，昭彰着自己的毒。
醒了。嗓子干裂得很，咽下几口唾液ຂ，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已经有晨练的人了。天蓝很羡慕地望着他们，却无法融入他们。他起身，漫无目的地走去。他想逃避，逃避每个人，逃避这个ฐ世界。但他又无处可逃。最后，隐在人群中，让喧闹声将自己淹没，至少逃掉了自己的精神追踪。
人群，人群。穿过人群却找不见人心。他进了家小店，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吃着最朴素的早餐。他吃得很慢，虽然他早已饥肠辘辘。他不知道为什么吃这么慢。肚子“咕咕”地叫着，饭慢慢地嚼着。冥冥之ใ中，像是在等待着什么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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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人渐渐多了，服务员打开了电å视。早间新闻，播报的战争，是官员，是为了利益冲突寻找的借口。没有人去管战争中的平民，也没有人理会那里的生存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