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生哦了一下,伸手去替她把脉。
大夫收回手,看了她一眼:“虚火有点旺,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药可吃可不吃,看您了。”
杏遥被她说得老脸一红,“这……”
实在是拗不过她,两ä个人大眼瞪小眼只好应声去办。
“多谢。”江城冲他点头,当下抱着明霜钻进去。
“你们先在这儿待着,一会儿若人走了,我再来通知你们。”
明霜搬了小凳子坐下,拿勺子在碗里搅了搅。
“你不用忙,歇一会儿,喝药我自己可以,别把我喂得像个废人似的。”
“老婆婆这话说对了,我们家小姐脾气是最好的。我跟过的人不多,但就属小姐好伺候,容易亲近,咱们府里上下没有一个不这么เ说的。”
她好奇起来:“江南好玩么?”
牢里头阴冷,寒气森森的往上冒,小腿上的旧伤反反复复的疼痛,她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情却意外的平静,毫无波澜。
几个女人吓得尖声哭喊,抱作一团。
恨不恨自己都不要紧了,喜不喜欢自己也都无所谓,只要她能过得好好的,哪怕不是嫁给他……怎样都好了。
明霜静静的任由他抱着,没有回应也没有抗拒,长久以来头一次这样顺从。
只有他们两个走在这条小径上,若是继续沉默下去,或许今后就再没有这般机会能和她说话。江城在心头千万次思索后的言语,到嘴边终究只说出来一句:
她听得微怔。
您如今这不是假的么……
“我会怕他?”她猛地转过头来,语气不善,“做亏心事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怕他?”
“我是说真的!我曾经亲眼看见他床下放了本带血的账簿。”陈阿元紧张道,“就是那阵子官府到เ咱们府里来搜查,说是在抓一个杀了城中富豪的歹毒凶手。我当时害怕,没敢告诉别人,现在一想,肯定是他干的。”他越说越激动,凑上前来,“小姐,这江城太危险了,他会伤了您的,咱们还是告诉老爷吧!”
明霜安抚道:“那个ฐ账本其实我的,不小心给沾了些朱砂,你看错了。”
花厅旁้边即是书房,他此前是在严涛身边做事的,对府里的格局比明府还要熟悉。两边的卷帘ຈ已经放下,屋内没有点灯,显得幽暗而清凉。
“起来吧,不要这么见外啊。”那人声音听着很和蔼,放下书,含笑着打量他。
说得像是要长住一样,叫杏遥知道回头又要念叨他了,江城摇头失笑,推她进屋。
江城往桌边一坐,双手抵着额头,低低道:“不多……就五坛。”
凌舟是老实忠厚的人,若是这次科考能中个举ะ人就好了……
夏夜里阵雨总是突如其来,一晚上狂风呼啸,窗外枝摇叶晃。
“家里老子娘都病了……”他缓了缓气,“我如今,等着科考下场,没办法回去,只能拖亲戚朋友,帮忙照ั顾照顾。”
现在已到盛夏,还有一个ฐ月的时间就要科举了。说起来明英也是今年下场,因怕人打搅分心,他在书院里整整苦读了一年,如今科考将至,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家吧?
江城斟ต酌了一阵,刚ธ要开口,明霜却抢先一步急声打断:“你要是敢吃了吐,看我饶不饶你!”明摆着是不容他拒绝了。
“算数。”
明霜倒显得很淡然,捧着茶碗笑道:“萍水相逢,让他帮忙画了一些,只可惜他现在已经无暇再作画。”
这的确是个问题,和乔清池闹翻了,往后的花样子又找谁提供呢?
再怎么恼也得注意分寸,到底是条人命,哪儿能说杀就杀,何况上次张毅的事,已๐经害江城被全城通缉了。虽说如今风声过去,可还是不能太造次。
乔清池不能杀,当然她也不想嫁。心思这么深的人,哪句话能信呢?今天是你的枕边人,保不齐明天就能送你下地狱。
听她这样替自己辩解,江城心头五味杂陈,半晌说不出话来。
隔了半晌,听他淡淡道:“不知道reaທds;。”
江城疾步上前,打横抱起她就往外走。
“江城!”
乔๒清池微怔一瞬。
过了不久,乔府来送来的信里就多几张精致的白描花鸟图。
“怎么เ样?听说你头伤了,要紧ู么เ?”
“诶,你是我闺女,我这个做爹的如何能不关心你?”他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要吃什么喝什么只管说,我命老刘ถ去宫里请了御医,晚些时候来给你诊治。”
天色越来越暗,还没有等到明家的人,傍晚的时候,暴雨却倾盆而下,前方的路渐渐朦胧。
身侧围了数人,皆提着刀站在雨里,悄无声息,黑压压的,仿若幽魂。
一路上,他走得很快,连带轮椅也跟着颠簸起来,从前他几乎都是绕过了地上所有可以绕开的石子,今天倒是不同,像是连路也没仔细看,用横冲直撞来形容都不为过。
江城把碗推过去,那苦味一下子窜了上来。明霜盯着瞧了一阵,把药碗往旁边挪了挪,抬头朝他笑道:“我想先吃果脯。”
顺ิ着她视线看去,明霜正对着那封信,边琢磨边下笔,弯弯的柳眉笑靥如花。江城愣了愣,微垂下眼睑,随后不自在地挪开目光。
“诶。”
话刚ธ说完,乔清池冷眼扫向他,目光里的寒意让他不由á自主打了个颤,低低道:“你……看着我干什么เ,我又没说错。”
“也是。”
“明见书。”
江城把热酒往杯中倾倒,语气淡淡的:“我知道。”
所以,明霜就常抱着猫,一行一行反反复复地读他的信件。
这傻子,把他每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通通写进来凑字数,每回五百,不多一个不少一个,甚至还能想象出来他憋这些文字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纠结的表情。
只是,每次在信的最后,总能看到他不轻不重地写着。
“夜里梦见你了,望安好。”
她会把那几个字在嘴里嚼上好几遍,然后揉揉怀里的猫,唇角忍不住发笑。
看完了信,明霜也会研上墨,铺开纸,琢磨着把想对江城说的话全写下来,哪怕不能现在让他瞧见,往后总有机会的。
*
禁庭里对于过年的重视不亚于民间,一排宫灯亮得通明,流水一般在回廊和屋檐下微微闪烁。
新帝虽然年幼,可是大朝会还得举行,这把龙椅才坐上去不久,正需要靠此机会让满朝文武认同他这个皇帝。对此严å涛自然没有少下功夫,几乎整宿都在宫中,连家也不回,尽心尽责地教导新า帝。传出去也算有个好名声。
他这么เ做有他的道理,严涛是个很谨慎的人,早料到自己会是别人的肉中之ใ刺,身家性命时刻被人盯着,论戒备,这天底下肯定没有比皇宫更安全的地方了。陪伴在新า帝身边,既能看着他,又可以顾ุ到自己,简直是两ä全其美。
延春阁上的屋瓦早已堆满了雪,踩上去十分湿滑,若没有极好的轻功,很难在屋顶潜伏。
冬夜的风吹得脖颈冰凉,发丝在脸颊上缠动。
肩头、衣襟、膝盖,全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碎冰,一碰就吱吱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