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不了，要不，家里凑凑，再去找他姐夫借点儿？”王中春在旁้说，又冲院里的陆香穗努努嘴，“他姐夫不是都答应了吗？”
院里的陆香穗正抱着小宝，走来走去晃着哄，这时大门被拍了几下，陆香穗忙抬头喊了声：“谁呀？家里有人，进来吧！”
絮语合欢
大门被拍了几下，陆香穗忙抬头喊了声：“谁呀？家里有人，进来吧！”
两扇木板门吱呀声，个五十来岁的女人推开门走了进来，这女人陆香穗并不认识，只见她副普通农妇的打扮，张脸却透着股精明利ำ落，手里还拎着两包点心。
“这是陆振英家吧？”
“啊，是。”陆香穗忙点点头。农村里说谁家谁家，般都说的男ç人的名字，但陆家不同，村里人称呼他们家基本上都说“陆振英家”，大约是因为陆振英太强势了，软塌塌的王中春基本上是个被忽视掉的男人。这女人看着不是本村人，但开口就说“陆振英家”，看来是对陆家有所了解的。
“你是陆家的闺女？叫香穗是吧？”那女人热情地说着，锐利ำ的眼睛在陆香穗身上逡巡了圈，笑着说：“我呀，到你家来溜个ฐ门子，找你妈有点事儿。”
“哦，你快进来坐。”陆香穗边客气地回了个微笑，边回头冲屋里喊道：“妈，有客人来了。”
“谁呀？”陆振英从屋里出来，看了看那女人，也不认识，迟疑地问道：“你是”
“你不认识我？”那ว女人笑眯眯地说，“我呀，是图河镇上的，姓许，娘家倒是不远，许沟村的,你家大闺女的姑婆婆跟我娘家还沾亲呢。”
“啊，你到我家来，是有什么事？”陆振英站在院子里，倒没有请那女人进屋坐的意思，毕竟不认识的人，先问清楚再说不迟。
“还真是无事不登门。”那女人笑哈哈地说，“有儿有女千家问，我呀，看着你家孩子好，高兴就冒昧跑来了。”
说媒的？陆振英“哦”了声，了然地笑笑。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来给大儿子陆高远说媒的，毕竟陆高远十八岁，正是“有儿有女千家问”的年龄。尽管陆高远正打算跟刘家姑娘订亲，然而上门来说媒，总算是好事，不好冷待了人家，再说陆振英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她刚ธ才还因为陆高远订亲彩礼的事生气呢，这就上赶着来说媒的了，真是想吃窟窿菜，来个卖藕的！
陆振英心里盘算着，反正旺庄刘ถ家那ว边还没订亲，要是这女人介绍的姑娘人物相貌过得去，刘家那头干脆就吹了算了，谁让他们要那么多彩礼！
想到这儿，陆振英脸上的笑容便带了三分得意，忙把那女人往堂屋里让。屋里的王中春和陆高远忙站了起来，把客人往屋里让。
“香穗，倒杯水来！”陆振英进门时扭头喊了声，瞅见陆香穗手上正抱着小宝，便又转而吩咐王中ณ春：“你去。”
“不用不用，大早上，不渴。”那女人摆手说。
陆振英端个ฐ板凳给那女人，两ä人各自坐下了，陆振英笑着说道：“你是要介绍哪家的闺女？我家高远啊，这前前后后的，来给介绍的怪多，相亲倒也相了不少姑娘，可也没遇上完全合意的，现在还没订亲呢，合适咱就先见见面。”
不管怎样，先把自家儿子虚夸番再说。
谁知那ว女人拍大腿说：“嗐，我要说的不是你家大儿子。是有人瞧中你家闺女了。”
“香穗？”陆振英愣了愣，忽然站起来走到เ门边，探身出来冲陆香穗挥手，“香穗，小宝这样哇哇地哭，你怎么看孩子的？你抱他去外面转转溜溜去，好好哄哄，哭得人脑แ子疼。”
事关自己，陆香穗很想听听她们说什么，可陆振英当着客人面这么เ撵，她也只好抱着小宝往外走。走出不远，陆香穗又转身回来，借故去西屋给小宝拿了顶遮阳帽。小宝还在高声低声地哇哇着，陆香穗拍着小宝，边慢吞吞走出西屋，边努力竖起耳朵，只听见陆振英说：
“原来你说香穗啊，不行不行，她才多大？今年才十五，哪里就要找婆家了？我还打算多留她几年，多帮家里干几年活呢。家里有些事儿，时半会还真离不了她。你不知道，我这家里负担重”
那女人马上就接道：“是不算大，不过找婆家也能找了。咱这农村，十六七岁说亲是大溜儿，十五找婆家也不少见，十四的都有呢！再说我介绍的这门亲事，情况可有点不样”
陆香穗正侧耳听着，小宝忽然又扯出声高亢的啼哭，陆振英喝斥的声音随即追过来：“香穗，你耳朵聋了？没叫你抱出去溜溜吗？”
陆香穗忙应了声，加快脚๐步走了出去。
陆香穗抱着小宝走出院门，绕到เ村边溜达了圈，想着刚才的事情，心里忐忑不安的，不知不觉就走上了挨着村边的小山坡。太阳升高了，开始释放出盛夏的热力。小宝大约是哭闹得累็了，这会子趴在她怀里睡着了。家里杀猪的孩子，比般孩子都胖，陆香穗费力地把小宝抱高些，让他的小脑แ袋趴在自己้肩上睡，便循着有树荫的地方แ漫无目的走去。
走着走着，陆香穗看见前边棵大树下坐着个人，那ว人侧身对着她，身体靠着树干，条腿伸条腿蜷着，样子很随意，他微微仰着头，似乎正在欣赏树上红艳艳粉嘟嘟็的绒花。
看上去，是个ฐ年轻的男人，陆香穗谨慎地停住脚，打算转回去。她才要转身，那人却正好扭过头来，看见她便微微笑，随即身形挺，站了起来。
陆香穗认出来了，是那天避雨时遇到เ的年轻人，还给她喝过蜂蜜呢。
不过，毕竟也算不上多熟悉，这地方僻静，没什么เ人来，陆香穗不敢贸然接触个年轻男人。见他冲自己笑，陆香穗便也回了个浅浅的微笑，心里犹豫着走还是留，对方却已๐经大步走了过来。
“香穗儿”许清明走到她两步远站住，叫着她的名字，满足于这名字在唇齿间萦绕的感觉。他今天早来到这片山坡，本来也是觉着离她近些，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遇见她，简直是十分惊喜了。
心有灵犀？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陆香穗有些拘谨地望着他，小声问了句。
“那天避雨，听到你同学这么เ叫你。”许清明从容地说。其实没有的事吧？果然，陆香穗回想了下，带着丝困惑问：“有吗？”
“有啊。”许清明微笑，目光沿着她秀气的眉眼眷恋地描画，“难不成，我听错了？”
“那倒没错。”陆香穗老实承认了，眼前这人，虽然喜欢盯着她看，却并没有任何轻浮ด的感觉，更不像有恶意的样子，那ว目光里反倒有某种深沉的说不清的东西，让她感到安心。
“你在这儿放蜂子？”
“嗯，你看这树上的合欢花都开了，山林里也有很多金银花，蜜蜂喜欢采这些花。”许清明解释，虽然这儿的合欢和金银花比较分散，不够多，但都是很好的蜜源植物，再说，他又不是真冲着蜜源来的。
“合欢花？”陆香穗嘴角扬起，展开朵浅浅的笑涡，“我们都叫它绒花，毛绒绒的，像丝线样。”
这片坡地长了不少合欢树，这边三棵那边两棵地点缀着山岭。这时节绿叶滴翠花蕾泻红，满树柔美粉嫩的花儿，花丝形成了团秀气的绒球，绯红的花朵似乎流动在翠叶之上。
“我们这地方俗称是叫绒花，学名应该叫合欢。”许清明说。他凝望着陆香穗闪即逝的笑颜，随手摘下朵合欢花，递给她。“这花很香的，香得发甜，蜂子采了这种花，酿出的蜜比般的蜂蜜更甜美，而且花朵和花蜜都能ม入药。”
合欢花，自古就象征着永远相爱，夫妻好合，许清明心里默默地念着。
上世，他四处漂泊，追逐花期，算是把各种花都了解透了。
“这花还有个名字，叫苦情花。”
许清明轻声低语，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对自己说，陆香穗听着，却哪里能ม明白他这话背后的爱恨悲喜。但“苦情花”三个ฐ字用他醇厚的声音说出来，在这样的环境中，却让她有某种说不清的触动。
“苦情花”陆香穗重复着，“还有这名字？这名字听着就苦兮兮的，还是叫合欢花，这名字多好。”
“对，还是叫合欢好。”许清明笑，心里随之就释然了，感谢上天，他回来了，而她此刻๑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站在这合欢树下，真实的，鲜活而又生动。
“你今天没去上学？”许清明挥开心头酸楚的记忆，转移了话题。
“啊，没。”陆香穗低头看着脚尖，“不念了。看孩子。”
果然！
看着她落寞的神情，许清明心里痛，忍不住步跨到她跟前，几乎是跟她四目相对了。这样的举动立刻又让陆香穗戒备起来，她猛地退了步，有些忐忑地望着他说：
“你你忙你的，我要回去了。”
许清明了然笑，他的香穗向来是玲珑谨慎。看着她走出段距离，许清明扬声说道：“香穗，我知道你名字，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เ名字呢？”
陆香穗顿住脚，转身，两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却不说话。
“我叫许清明，记住了。”
不速之客
陆香穗抱着小宝回到家中，进门没看到刚才来的那ว说媒的女人，只见陆振英和王中春陆高远坐在堂屋，正小声说着什么。见许香穗进来，三个人脸上的神色便都有些古怪，六只眼睛起盯着她看。
陆香穗本来打算把小宝抱进里屋床上睡的，被看得硬生生顿ู住脚，她望着眼前的爸妈和她哥，忍不住问道：
“妈，爸，怎的了？”
陆振英没搭腔，反倒跟王中ณ春对了下眼色。旁陆高远却耐不住了，急吼吼站起来问道：“香穗，你在外头处了什么人了？怪不得你那ว样听话就答应退学了，原来这里头还有事儿啊！”
陆香穗听得莫名其妙，立刻反问道：“哥，你说什么呢？什么เ处了人？你要说退学的事情，家里决定了的，又能由á着我吗？”
“香穗，刚才来人来给你说媒呢，你知道不？”陆振英问陆香穗，双眼睛紧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答案来。
“妈，你不是叫我抱小宝出去哄哄，我哪知道啊！”
陆香穗边说，边心里忐忑着，虽说她只有十五岁，但“说婆家”这样的话题也不会觉得太震憾，毕竟农村里的姑娘十六七岁几乎ๆ都会找婆家，村里比她大上两岁的姑娘，好多都开始相亲或者有婆家了。
农村的孩子懂ฦ事早ຉ，尤其陆家，然而早熟ງ却并不代表陆香穗愿意这么เ早找婆家。八十年代的偏僻农村，自由恋爱还是个躲躲闪闪的话题，真没那么自由á的。何况陆家。她姐当初嫁给钱卫东，也都是她妈当家做的主ว，轮到她，自然也不可能由á着她的心意来。
个姑娘家，在小小年纪自己้又做不了主的情况下，找婆家嫁人便等于嫁给了个ฐ未知的命运，根本就是拿自己去赌场。所以，说到เ这话题，陆香穗直觉而来的不是羞涩，反而是不安。
“香穗，你不知道？装的吧？我就不信，你要真不知道，人家能指名道姓来咱家说媒求亲？”
“哥！你瞎说什么เ呢！”陆香穗不禁气恼了，陆振英自己是坐家女，上辈就只生女没生男，才把陆振英留在家里招赘，陆振英自然就格外重视“男ç丁”。她这个哥，叫她妈骄纵的只有两样本领ๆ最强：好吃和懒做。
“高远，那是你妹，你混说什么！”陆振英扭头瞪了陆高远眼，又飞快地给王中ณ春递了个眼色。
“香穗，按说你现在才十五，说这些事的确早了，不过”王中春犹豫了下，看了眼陆振英又接着说，“不过呢，既然有人上门来说媒，咱也不能问都不问就口回绝。这毕竟是你的事情，还是要听听你自己的想法。”
“爸，我能ม有什么想法。”陆香穗小声嘀ถ咕了句，七窍玲珑如她，听了这些话，心念便飞速转动起来。刚ธ才她出去时，明明陆振英还嫌她小来着，本来决定了让她去给她姐看孩子，哪里肯让她找婆家？毕竟早ຉ早订了亲，就意味着她会早两年嫁出去，家里还打算多留แ她几年干活出出力呢。
可这么会子工夫，爸妈就认真来问她了，像是态度有变，这里头到底是怎么เ回事？陆香穗心里清楚，就算媒人那张嘴能ม把死人说活，也很难空口白牙说服她妈。
“爸，我连这怎么回事都还不知道，你也说了我才十五，管怎么เ要等几年吧？”陆香穗小声说，“妈，你说呢？”
“找婆家这事吧，十五十六还是十七，也没谁规定定要多大不是？真要十分合适，也不在乎这年两年的，你说是不？”陆振英开口对陆香穗说，“我跟你爸你哥刚才商量了下，眼前这家算是不错，虽然人我们还没见着，不过听说那样也蛮好。就是”
“就是什么เ？”见陆振英说话吞吐起来，陆香穗忙追问了句。陆振英挑着眼皮看看她，时还没开口，旁边陆高远就抢着说：
“香穗，我看就蛮好，听着就是个好人家，就是吧，说是那ว男的父母都不在了，家里人口单薄，要求你订了亲就到他家去生活。”
订了亲就到男方家去生活？这是怎么个说法？即便是农村，即便是早ຉ婚，订了亲总也得有个两年再过门吧？农村订亲，也不过是双方แ的个约定，随时都有可能有变故，之所以都要等上两ä年再结婚，也是为了双方互相了解，观察对方的人品，所以订了亲才有退婚的。刚定亲就到เ男方家去，谁知道对方是怎样人？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