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树干,大口呼吸。
情况稍稍好转,她决定不再折磨自己。算了,想不起来就算了。
反正後来怎样了不重要,还是先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比较重要。
想著,倾城依靠著树干有休息了yi会儿,然後,抚著树干转身,yi步步背对著夕阳的方แ向走去。
32
“师傅,何为佛祖所言‘八苦’?”灰衣小僧臂间挎yi只硕大空竹篮,yi边走得晃悠悠地险象环生,yi边抬起那张花猫儿yi般的小脸脆ะ生生地向前方白须老僧发问。
老僧亦是yi身旧灰僧袍,yi把长须色白如雪。闻言,眯起yi双睿智炯目,道“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小僧不过三四岁光景,口舌却甚是伶俐,“这生c老cນ病cນ死具是人之本能ม,徒儿晓得,可何为爱别离,怨长久?又为何求不得,放不下哎呦!”净顾ุ著发问忘了看脚下之路,结果被树根绊了脚,结结实实跌了个马趴。
老僧也不转身扶他,只迈著悠闲散漫的步子继续前行,道“
佛曰:‘万法由缘生,随缘即是福。’
摩柯迦叶问:‘世间多孽缘,如何能渡?’
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心不动万物皆不动。’
摩柯迦叶问:‘此非易事。’
佛曰:‘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yi片虚幻。’”
跌了yi跤,那小僧也不似寻常孩童哭闹著讨怜,只是微微憋著yi双细嫩的眉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连身上黏的泥叶也不理,只赶忙抓起掉到เyi旁的竹篮然後倒腾著小腿儿追上那老僧,似问似喃“yi片虚幻?”
老僧头也不回,“yi片虚幻。”
闻言,小僧眉头皱的更紧ู,yi双水灵大眼满是疑惑不解,却不再发问,机械地跟在老僧身後走著,似是陷入沈思。
突然,那小僧抬起头来,双眼晶亮,刚ธ张嘴欲言,却表情大变,“呀!”yi声丢了竹篮,抓住老僧袍脚,盯著左前方双眼满是恐惧“师傅”
“莫怕,莫怕。”老僧不怎麽认真地拍拍小僧脑袋,然後依旧速度不改,只将方向yi转,闲散地向那令徒儿大惊失色的事物走去。
33
掉漆的弥勒佛像,残破的泥墙横梁,清冷的庙门檀香这是yi座很旧,很旧,很旧的佛庙?
倾城打量著四周,闻著空气中嫋嫋肉香,不是很确定的想。
“颜儿姐姐,颜儿姐姐你醒了?”
裙摆处被人轻轻扯了几下,低下头,迎上yi张可爱精致的稚嫩小脸。
靠著门框慢慢弯下腰,“弥生,师傅呢?”
yi双漆黑明亮的水眸轻眨两ä下,柔和中ณ带著不和年龄的沈静与睿智,“去山上采药了。师傅说,颜儿姐姐醒了可与弥生先行用膳。”说著领著倾城在烤著山鸡的火堆旁坐下。
倾城点点头,接过弥生递过来的鸡腿,眼睛再度赞叹地将弥生打量yi圈。
弥生今年三岁半,言行举止却十分稳重成熟ງ,跟他师傅嗔痴和尚是前往西方แ圣地修行的苦行僧。
半月之前,他们在枫林救下奄奄yi息的倾城,便yi路带著她边走边养伤。
在这段时间里,倾城得知短短二十日,中原已改朝易主,现下是大金端王执政。各地虽然仍有小规模战事,但大体局势算是趋於平稳。大金端王也勤於政事,努力靠较为ฦ平和的怀柔政策劝服大燕子民臣服,效果也甚得人意。这让倾城很是欣慰,虽然她憎恨肮脏的大燕王朝,却也不想让大燕百姓深陷战火之难。
咬yi口鸡肉入嘴,喷香油滋,酥嫩适口弥生的手艺真是好得没话说!
不过,这对行僧师徒也够怪的,出家人向来酒肉不沾,可这两位却天天少不了酒肉佐餐。且都是亲手猎杀的野物,动手时,丝毫看不出出家人慈悲为怀不杀生的正常心态。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著,yi只鸡腿已经下肚,弥生适时送上另yi只鸡腿,倾城接过,微微赧然,这些天,自己yi大人竟然时时靠yi三岁稚童照料,实在是惭愧。
“颜儿姐姐,今晚就早些休息,明早早起去下面镇子里置办些物什。”说著,弥生又替倾城端了水。
倾城道谢接过,喝yi口,“嗔痴大师今晚又不回来吗?”
这嗔痴大师平日里是个散漫又有些迟钝ๅ的白胡子老者,但只要yi牵扯到他喜爱的医药之术,马上人变得亢奋又机敏,好几次倾城都亲见这位为人师者为了采药或追毒物而不负责任地丢â下三岁半的小徒儿径自消失个两三天不见踪影,也不怕这小弥生路遇不测!幸亏现在有她相陪唔,虽然她的存在无异於麻烦,但,聊胜於无吧
不过,让倾城yi只为之ใ惊异的是,嗔痴大师不管走得多急多远,三日之ใ内必定回到他们身边他到底是怎样找到的?
34
“弥生,你跟大师约好会和地点了吗?”终於,倾城在忍受了长达半月的好奇折磨後,再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弥生很“佛性”地yi笑,清脆ะ稚嫩的童音像是天籁般悦耳动听“没有。”
倾城蹩起眉,“那大师为何每次都能找到咱们?”
“师傅与我系有连心结,不管相隔多远都会寻到彼此。”弥生说著,抬起肉呼呼的小手。
倾城凑近了yi看,果然,在他右手中指上,yi根极细极细的银丝缠在上面,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倾城不太相信。在手指上系根丝线就管用的说法实在有些玄乎。但她不是个多话的人,而且弥生也不是会打诳语的孩子,所以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她还是选择相信。
“唔。”倾城点点头,将缺口瓷碗里的水yi饮而尽,“既然如此,那早些歇了吧。”
这样风餐露宿的日子,在以前,是倾城想都没想过的。
可是,这十几天下来,她竟已十分习惯。
现在,对她来说,能吃饱能睡著便是最大的幸福了。没有了那沈重不堪的过去,她终於可以自由á随性的为自己活上yi回。
火堆里事儿有“劈啪”的声音响起,夜风带著秋凉吹进衣服里,倾城裹了裹身上早已看不出原样的宫装。
不远处,弥生正像个小号如来yi样闭目打坐,纹丝不动,神色安详。
弥生不是个依赖人的孩子,反而是他在日日照ั顾倾城左右,这让倾城感激中ณ不禁汗颜;再加上,倾城也不太会跟别人,尤其是孩子相处,所以,大多数时候,两人之间都不太热络,话也很少,但并不会感到尴尬或无聊,两ä人反而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
35
倾城现在真的是孜然yi身,无所牵挂了。
前日嗔痴大师见她身上的伤已๐无大碍就问她:对於日後可有打算。
她那时回答:随遇而安。
嗔痴大师笑笑,便说:即使如此,那ว随我师徒二人前往那ว西方แ极乐圣地吧。即便无向佛之心,见见这yi路山河风景也总好过茫然无措。
她答应了。
原本,她以为ฦ国破家亡後,她这个亡国罪人定是死无葬身之地。可现在,她活得好好地,虽然有些落魄有些凄惨,但总还是活著的。
前半生,她终日困在那ว宫墙深闱中,从不知那墙外竟是如此广阔的天地。现在,上苍给她yi个ฐ重生的机会,她又怎能浪费?
倾城下山前,便换了嗔痴大师的旧ງ僧袍,头发绾成髻,脸上涂了灰,若不细看,定会将她认作带发修行的俊俏少年。
弥生年纪小,模样俏,又会念佛号,再加上这小镇民风淳朴,并未受战乱祸及,也都愿意布施些干粮咸菜等吃食。
他们从镇首行至镇尾,不过半日光景,就收获了整整yi布袋干粮,够他们三人吃上五六日了。
弥生回头看yi眼跟在身後的倾城,见她细皮嫩肉的娇弱模样,却提著yi布袋粮食不喘不汗,有些惊异,说“颜儿姐姐,累不累?要不要换我背?”
倾城垂首对他笑笑,“不累。”
弥生颔首,不再言语。
两ä人出了镇子,准备回到山上的破庙。
突然,道旁人高的也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弥生以为是途径的野物,没怎在意。
倾城却突然绷紧了神经。
待那声响消失,她才慢慢放松下来。
可是,她随即又疑ທ惑,自己这般紧张是为何?那种本能的面对危险的紧张
第二天yi早,倾城和弥生两人便收拾了东西上路了。
嗔痴大师还没有回来,他们按照计划中的路继续西行。
宽阔平坦的官道静悄悄地延伸至远方,道旁参天古树红c黄间错的叶在萧萧秋风中簌簌作响,时而有几片落下来,在空中蹁跹舞蹈,然後坠地。
“再行两日,便要出大燕边境了。”弥生撩了袍摆在路旁้石头上坐下,稚嫩的小脸上带著少年老成的严肃和虔诚。
闻言,倾城心头yi窒,下意识的举目望去,蜿蜒在山间的官道yi眼望不到尽头。
毕竟是生她养她十六年的土地,生别离,怎不伤心怅惘?
叹口气,在弥生身旁้坐下,沈默的从布袋里拿出yi个ฐ馒头,yi掰两半,yi半给弥生,yi半留แ给自己。
弥生道谢接过,也不再说话。
两人自然地沈默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