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叶把草叶放在一边，继续小心地往他的伤口上撒药，随口说道：“现在不能吃，梭瓜叶子会让你的血流得更快，血止不住，你想让血流干净么？”
长安愣了一下，顿时对她有点刮目相看，他头一次见到“正常”的医师，果然比北释那个饭桶强出了几百里。
华沂问道：“黑鹰可以进来，他们为什么不可以？”
华沂皱起眉。
巴长老一句话卡在嗓子眼里，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侍卫连忙把他往旁边拉扯了一步，用手臂上的铁铠甲片一挡，铁甲â与弯刀撞在了一起，一声脆响，弯刀被撞开，刀尖险险地划过巴๒长老的脸，巴长老惨叫出声，脸上给留แ下了一道血沟，皮开绽得仿佛开出了一朵花，直直没入了他的一只眼睛。
众人吃了一惊，不过片刻๑，双方已经你来我往地直接在场中掐成了一团，有化兽的，有拿兵器配合的，谁也不肯让谁，竟是深仇大恨的模样。
他扛着自己้的大马刀，径自走到部落边缘，经过一次庆典，这一回巨山部落里的人都认识了他，甚至有女人三五一群地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长安都假装没看见，谁对他打招呼，他便对谁简短地点个头，然后以更快的速度离开。
声音似乎有些惶急，长安一回头，发现华沂大步向他走来，步履太匆忙，额角还见了了汗。他一把抓住长安的胳ฑ膊，大声问道：“你要干什么去？”
索ิ莱木拜得十分投入，他那仿佛一万年也洗不干净的脸上竟然隐隐约约地现出了一点端庄的宝相来，看起来然不像是闹着玩的，如同他真的相信这大树里面住着神灵。
头天晚上正好有风，他到เ这里来练刀，劈了不少树叶，那可不就是给这位树神剃了个头么？
大长老情急之下的登高望远，让他整个ฐ人成了个活靶子，华沂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突然一把扣住一个人群中慌乱逃窜的亚兽的脖ๆ子，那亚兽腿一软跪下，华沂一脚踩上他后背，借力凌空跃起，在一个将落未落、极其刁钻的角度，将九寸刀脱手甩出。
刀剑和兽人的兽爪纷纷而至，自他头顶ะ上压下来，从华沂的角度，简直是不见天日，他若是不动，就会被剁成泥，即使是化成兽形，也会被生生地压到地下。
神草在整个大陆上只有一株，长在圣雪山之巅å，传说圣雪山是大天神落地的时候，给掘出来的坟冢。
花也没别的用途，压制干了服下，能让先天亚兽变成兽人，让兽人具有万兽之ใ王的力量。
除非是遇到เ了传说中的幽灵部ຖ落。
华沂若有所思——这里……可是距离他雇主的部落不远了，瞧那ว个使者奔逃的方向，说不定这些小部落还恰好是那位雇主的庇护下的。
“这不行。”华沂还没吱声，长安便自作主ว张地先开了口，他俨然成了个主持大局的人，可惜这位主持大局的人对待问题的方แ法实在是自成一国、别具一格，长安不能让华沂死在这，又想不出别的解决方法，于是他扫了华沂一眼，思考了片刻，建议道，“我看要不然你还是脱衣服吧，脱个衣服又不少块，给他们看看就得了。”
长安那ว一本正经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好像他真的是那ว么想的一样。
少年毫不理会，径自道：“十几年前，你在外游历的时候，见过一个ฐ抱着小孩的人，你救了他一命，给他打了一头角鹿，记得么เ？”
少年接着说道：“那个小孩就是我，我叫做长安，哲言说让我记得报答你，现在你有什么愿望么เ？”
他非常气又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这位小兄弟，我借个屋顶，一起躲躲雨行么？”
男人终于把他身上已经湿透了的蓑á衣扒了下来，下面薄薄的布衣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壮的身形，仍然是黏糊糊地难受，不过和外人共处一室，他总不好再脱了，便也坐了下来，往那已经快熄灭的灶火坑里扔了一把柴禾，搅了搅，叫那ว被怠慢了许久的火重新旺盛起来。
除此以外，他其实也无聊得很，得了空便指点长安一些，或者蹲在旁边嘴贱手闲地撩拨他几句。
刀是只能靠练的，再明白，他也依然捕捉不到琼浆树上的纹路，挥不出那样快的刀。
花苞便足足有两个成年的兽人那ว样高大，更不用说花，然而就是这个大家伙高临下地跟长安对峙了一会，仿佛想起了刚ธ才那番翻江倒海的感受，就那样慢慢地缩了回去，长安眼尖，看见花苞里面有一个ฐ不起眼的小孔，正往外汩汩地流着体。
白长了那么เ大个ฐ儿，真是中ณ看不中用——他这样评价着他九死一生的对手，然后呲牙咧嘴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拄着刀片，继续往前走去。
长安才知道，原来那就是死了，不能再活了。
长安想得没错，哲言的确快要死了，他终于没有能ม熬过那年的冬天。
华沂赶紧ู把他捞了出来，毛手毛脚๐地给他擦干净了，发现长安打了个ฐ寒战，只得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裹在了他身上。
他脱口问道：“你是不是叫华沂？”
好在哲言看见他嘴角的伤，只是愧疚，并没有问，男ç人用他唯一的一条胳ฑ膊护着小长安，走在人群的最后，有人不规矩地伸手他，他也默默忍了，并不出声，仿佛唯恐叫孩子知道似的。
他懵懵懂懂ฦ，不大清楚这些人这是干什么，只是直觉感到เ对方不怀好意，便狠狠地盯着那些人逡巡ำ在哲言腰间臀上的手，默默地被哲言护着往前走，心里想道：“要是给我一把刀，我就把你们都剁了。”
然后他听见首领用一种漠不关心的口气说道：“知道了，你去吧。”
华沂此时正是一脑门的汗，他这三哥很不是东西，除了欺软怕硬之外没别ี的爱好，向来张扬跋扈，大哥二哥他不敢打主ว意，但自从四弟华沂这个银纹兽人出生以后，老三就一直很讨厌他，就这么个ฐ傻大个，他也配长个银纹么เ？
哲言身体不好，别说少了一条胳膊，就是再多长一条胳膊，也难以像别人的阿爹那样出门打猎，亚兽男人天生缺乏战斗力，所以很多亚兽长大以后，通常会成为某种手艺人，有时候这些技艺也会为他们赢得别ี人的尊重。
然而活，现在的哲言是已๐经做不了了，他也没学过什么手艺——就算可以，那些细的事情，也不是一只手能ม完成的。
他的动静惊动了不远处的巨兽，那ว东西抬起头看了这老家伙一眼，随后血红色的兽瞳里露出毫不在意的鄙夷，不感兴趣地转移了视线。
他发现小家伙竟然伸出了手，用短得手指手掌几乎分不清楚的指头把骨牌勾了过去，大概ฐ是因为已经长出了牙，嘴里痒得难受，小婴儿双手抱着骨牌，下一刻๑，就本能地往嘴里塞去。
索莱木叹了口气：“直到那一个最寒冷的冬天到来，会冻死所有的生物，之后是寸草不生一整年，春天才会重新回来，埋藏得最深的种子才能ม重新发芽。”
地火依然在燃烧，手足无措的人们去看他们的首领……华沂却不知从哪里出了两个果子，递给长安一个ฐ，另一个塞进嘴里，一口咬掉了一半。
山溪都忍不住开口道：“首领ๆ！”
华沂摆摆手，地火的井喷之ใ势似乎已经弱下去了不少，空气中叫人窒息的臭味却更浓重了些，他沉默了一会，只有腮帮子在慢条斯理地咀嚼，好半天，他才说道：“放心吧，死不了，都死了哪来的‘埋得最深的种子重新า发芽’？还是你们觉得自己还不如一颗种子？”
索莱木“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脸上的苦相好像一下子就被冲淡了不少。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谁也没有华沂适合做这个ฐ首领，因为谁也没有他心宽。
华沂想了想：“告诉大家，安心吃东西，原地休息一天，该吃的吃，该睡的睡……”
山溪问道：“我们不应该尽早ຉ离开这里么？”
华沂凝望着地火喷出来的方向，说道：“不用急，这个距离，那些灰一时半会飘不过来——你听见索ิ莱木说的了，现在不是慌不择路疲于奔命的时候，如果这还没完，我们总得想好怎么活下来。”
索莱木在旁้边道：“明天我们下山，山会成为我们的一部ຖ分屏障，再往南是一大片平原，我们可以放缓行程，准备好食物。”
华沂点了一下头：“叫医师们辛苦一些，这山头上的野兽很多，没受伤的兽人武士排好，一个时辰换一次班，负责守卫，打死的野兽交给索莱木，放血挂起来，不用急，按照每年过冬的分量四倍的筹办——长安你干什么去？给我坐好，把水喝了，然后滚去找阿叶，守卫没你的事。”
中途被接纳进来的散部落首领ๆ们始终没有得到说话的机会，正一致地若有所思地看着华沂。
华沂一只手便把长安扶了起来，架着他往阿叶那边走去，还不耽误他用目光在那几位首领脸上扫了一圈，然后对他们露出了一个亲切又热情的笑容，说道：“兄弟们放心吧，带着你的人跟着我们，只要天不塌下来就没事，我保证。”
索莱木夹起长安的另一条胳ฑ膊，陪着他们往阿叶那边走去，一边指点华沂手放低一点，别撕开他的伤口，一边低声问道：“这些外人就这么留แ下了？”
“嗯。”华沂低低地应了一声，“你别跟我吵吵这事，以后遇上，还是要让他们进来的，我不嫌人多，大灾当前，人不是累赘，没人才要命。”
这道理不用他说，索ิ莱木也明白，他微一点头，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万一这些人起了异心……”
华沂冷冷地一笑：“到了我的地盘，我说什么就得是什么，否则ท……多杀个ฐ把人而已๐，不耽误什么เ。”
他说得杀气腾腾，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得很，一直把长安押到เ了阿叶面前，没收了他的马刀，然后对阿叶说道：“这回你得给好好看看，我看可不是狼抓的。”
阿叶忙让出地方，让长安躺下来。
被她摆弄，自然要比被华沂那ว个ฐ手脚地搬来搬去舒服得多，华沂非常有自知之ใ明地松了手，为了不碍她的事，干脆ะ与索莱木站得稍远了些，等她的检查结果。
这时，华沂才敛去笑容，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索莱木问道：“怎么个意思？”
华沂摆摆手：“唉，别提了，差点把兄弟当了老婆，这下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