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去哪儿啊？？”范儒良伸长了脖子问。
范儒良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看看不远处正教训自己外甥的吕副官，又看了看枯云单薄的背影。他扶着窗框，哈哈大笑。
田主编喝茶也爱和人碰杯子，听到一声响，惠美子抬起头，她的歌唱完了，对着枯云露出了一个笑容。
枯云眨巴眼睛，田主编还说：“柳生大佐从大连打来的工程兵专门就是来打造工厂的生物实验室的。”
光祖不响，过了会儿，问枯云：“你什么打算？”
“妇女活动你都组织过了，让天星给你写封推荐信，他资格老，说话有分量。”光祖说，“电台修好了，我们要去甘肃，修不好也去。”
尹公馆里人气凋零，幽森空寂，两人往屋里添了点响动后，各自收拾干净，又各忙各的去了。枯云这天计划去设想中ณ的首映场地实地勘察，那是一处临黄浦江的公园，地势平坦，一片绿草地势头喜人，草地中ณ央还有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年岁颇长，已成参天之势，非常适合架设荧屏。另外此地还有两点优势非常重：一是远离城市的中心，更远离巡捕的眼界ศ；二则公园小路四通八达，对于人员的疏散和撤离可谓方便快捷。
“明天就是首映啦。”女学生说，看着枯云。枯云点点头，女学生一瞅他，噗嗤笑了。枯云摸摸自己的脸蛋，道：“今天贴了这一脸的胡子还是被你认出来了。”
枯云不响，反复来回地摸自己的手指。
这个话题是那么เ宽泛，又那么เ虚幻，不切实际。枯云牵扯嘴角，笑了笑。玛莉亚看着他，她的法米，年轻，漂亮，某段苦难坎坷夺走了他眼里的光辉，但是他的双眼还是让人过目难忘的。
枯云笑了：“水浒看多了。”
一墙之隔，尹醉桥在电话里和人说：“贾老板，上次您说的价钱我考虑好了，再加五万，芳园就是您的了，现如今，片场可不便宜，芳园又能住，又能当片场用，一举两ä得，您说，何乐而不为？”
“您认识他吗？”
“对的，他以前和黎宝山关系不错。”长官说，“这是报复性杀人，您知道吧？”
“我这个丑哑巴，让您看了笑话了吧。”俏朵儿擦擦眼角，说，“您别看他长得丑，可他聪明着呢。”
马修笑了，他又看哑巴，俏朵儿努嘴：“哎呀，您别老盯着他看呀，他真是丑，丑得怪吓人的。”
尹醉桥听了，摸出了一本巴掌大的硬皮蓝本子，在枯云眼前甩过：“证件在这儿呢，你替我找个旅馆就给你。”
尹醉桥揉揉自己้的小腿，没说话。路灯光下，他周身都很黯淡，仿佛身体里那生命的火种随时都会熄灭。
公寓外的路灯投进来些淡薄的光芒，枯云一动不动地站着，黎宝山来回挥舞了好几下自己的右手后，五指捏成了个拳头，伸到เ了枯云面前，道：“你猜猜里面是什么？”
黎宝山摇头，他的左ุ手拉起了枯云的左手，右手缓缓摊开，他手心里攥着的是一根红色的绸带子。
栾美莘没再看他，单望着枯云说：“小叔，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一个女人，还要带着文文，我想问问你的意思是这几张房契给我，租金我收，往后每月您那儿……”
栾美莘眼珠转转，笑了笑，记下了黎宝山给的电话号码。她道：“两位做生意的百忙之ใ中还抽空牵挂我的事，我真是很感谢了，就不拖着你们的时间了。”
枯云是气坏了，咄咄逼人，振振有词，那ว年轻男子竟被他的威势唬住了，愣在地上听他数落完才想起自己还有脾气要发作，抓起一把泥巴๒就往枯云身上扔。枯云心疼自己的白净衣服，赶紧去拍裤腿上弄到的泥巴，就在这时，那年轻男ç子突然一个发力，冲向枯云抱住他双腿就将他扑倒在地。枯云惊呼了声，只见年轻男子手上银光一闪，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把匕首直朝着枯云的脸蛋就刺๐了过去。枯云眼神一凝，他反应很快，脑แ袋往边上一偏躲开了这一下，手里抓到了块石头便朝年轻男子的后脑แ勺砸去。那石块很大，他砸得还很用力，第一下下去就把年轻男子砸得晕头转向，摇摇晃晃地从他身上跌坐到เ了地上。枯云见状，一脚把他踹翻，踢开他手里的匕首，坐到他身上又是拼劲全力地砸了第二下。
一股热血喷溅到他奶油白的西服上，也在他鼻梁上，脸上落下了三两滴痕迹。枯云还未停手，他顾不上这些了，衣服弄脏ู了他没有所谓，脸弄脏ู了他更不在意，他的全部关注都只集中在一个念头上，想要他的命的人，他绝不会放过。
玛莉亚一到家就给自己来了点白兰地，她和枯云坐在沙发上依偎着谈天，她聊起她与尹鹤，尹老先生的种种，很是惆怅。原来她初到上海时便认识了尹鹤，还是他带她认识了上海这个花花世界，尹家她造访过两次，与尹老先生见过面，吃过饭，她崇拜军人，很爱听老先生讲自己从军时的故事，战场对她来说是那么陌生又那么新奇，仿佛是另一重天地，倘若有幸，她这只蝴蝶也想去战场翩舞一番，只为领略那生死之间的壮怀激情。
玛莉亚不再喝酒了，她伏在枯云的肩头啜泣梗咽，她说：“法米，我想我的妈妈，我想她。”
尹鹤说：“其实这次去北平，本来是大哥的事，我家大哥你们也知道，离不开他那ว个烟塌，受不了半点风吹日晒，就只好父亲代劳，去走一趟。”
尹鹤莞尔，看了一圈桌上另外三人，道：“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想必大家也都有所耳闻了，北平前一阵子闹反动，又是软禁又是暗杀，大太太的父亲遭了不测，生命垂危，大哥是他们这一系的独苗，老先生临终前想和他见上一面，大哥也很想去，那天人都出了家门了，一阵寒风吹过来，生生咳出了两口血，你们说这还怎么去啊？回头要是从北平抬回来一具棺材可怎么算？硬把他给劝了回去。”
“哈哈，好，就去跳舞！”
这一晚枯云在月宫舞厅算是尽足了兴，一曲接着一曲，舞伴连换了五六个，直舞到了舞厅关门，之后又跟着尹鹤去了酒吧喝酒，还学上了打弹子，扑克牌。后来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在哪儿了，依稀记得尹鹤将他送回了家，他一进家门倒头就睡。隔天他睁开眼睛，左看右看，只能大笑自己荒唐，竟是在客厅地板上趴着睡了一整夜。
枯云一路走来，走廊上的黄色面孔渐渐绝了迹，到了孔雀厅门口，只见大门紧ู闭，两个ฐ门僮守在左右，边上还竖着块红纸木牌，上头用中英两ä种语言写有两ä行大字。枯云不识英文，只看得懂那汉字写的是：交际茶舞会，闲人勿扰。
枯云半掩住嘴又打了个哈欠，那两个门僮中ณ的一个和他搭了句话：“密斯特枯，怎么เ今天玛莉亚小姐不和您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