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王说：“我这是习惯啦，每天总是一到เ五更就醒，不愿多睡。你没事，昨夜咱们谈话，又睡得很迟，用不着起这么早，多睡一阵不妨。”
“你昨晚回去时已经大半夜了，怎么可将那通文告写出来啦？”
李信还在沉吟、思索ิ，不很相信李际遇竟然前来劫营，看见一个亲兵替他端来一盆温水，他随便用湿手巾在脸上揩一把，望着李作问：
“北边一点动静也没有。”
一天中午刚过，大军走到尉氏附近，北边大路上一溜尘土腾起，隐约中看见六个人骑马飞奔而来。李信今日在路上听到เ一些谣传：有的谣传说陈永福就要率数千官兵追来，有的谣传说巡抚要派人赶来招降。他命令大军继续前进，自己้同李作和红娘子立马等候。红娘子怒气冲冲地说：
李信没有做声，凝视马尘，看着看着近了……
红娘子摇摇头说：“那里不行！往南去有袁老山，人马众多，几次想吃掉我，我都躲开了。往东，往北，山东地界ศ，徐州境内，直到运河两岸，遍地都是土寇，没有我插足地方。”
红娘子嘲讽说：“什么‘流贼’！今后难道别人不是一样说你们兄弟是‘流贼’？”
宗敏说：“南召县就在手边。咱们的将士背后议论：这个南召知县民愤大极啦，为啥闯王不下令破城，杀了他为民除害？”
“如今咱们已๐经有五六万人啦，还不到时候？”
“这几个月，大家跟着我受苦了！咱们老八队的将士如今剩下的不多，一个个都是铁ກ汉子，再苦能ม撑下去，再困难能顶得住。五月初，我对大家说，能在这郧阳大山中撑下去就有胜利，撑不下去就还要受挫折，说不定连老本儿也会丢光。我起义了十几年，在战场上经过多次风险，又被围困过几次，懂得了一个‘撑’字诀。有时两ä军鏖战，杀得难分难解，血流成河，死伤遍地，就看谁能够多苦撑一个或半个时辰。有时，能够多苦撑片刻就有胜利。人们都称赞咱们老八队能攻能战，其实多半是依靠大家都有一把硬骨头，肯跟着我在困难的时候咬紧ู牙关苦撑。”
“只有咱们跟随闯王多年的这班铁汉子，才懂得越是艰险困难越要硬着头皮顶ะ住！”
刘安熟知皇后平日看花总要约袁妃一道，忙问：“要宣袁娘娘一起去么เ？”
于是周后上了凤辇，在一大群太监和宫女的簇拥中ณ出了坤宁宫。所有的太监和宫女对皇后的如此突然决定去永和宫看花，也不约其他娘娘陪侍，都觉十分奇怪。
“定然是的。”
“大人，既ຂ然圣上多疑，最恨臣下有党，儿子前往镇抚司好么เ？”
“你要躲到เ什么地方去？”
“行，行。”拜兄心中对献忠的行事也不满，猜到他有意逃回闯营报信，嘱咐说：“要走你早走，路上小心在意。”
“既然大帅明白明朝的日子不长，又不愿将快到手的江山拱手让人或与别人平分，何不趁机将后患除掉？”
“是，机不可失。”
山影突兀。星光灿烂。戍楼上闪着灯光，敲着木梆。武关城门洞开，大队人马匆匆出城，却既没灯笼，也没火把。星光下黑影移动，接连不断，马蹄声和兵器的碰击声不绝于耳。李自成、高夫人、黑虎星、丁国宝，还有双喜、张鼐大群男女亲兵，都牵着马立在城内道旁。自成对黑虎星说：
黑虎星回答说：“我一定遵照你的吩咐做，等候你率领ๆ着十万大军回来。”
周山向后一招手，从那二十名骑兵中走出两ä骑，一人仗剑提酒，一人拿刀提鸡，来到他的左右。站在他背后的亲兵也一手仗剑，一手擎着盘子，催马来到前边。这是按照周山的预定计策，看周山举杯为号，同周山一齐动手，活捉宗第；如不能活捉，就趁他措手不及时将他杀掉。这三个ฐ人都是从许多人中挑选的彪形大汉，武艺出众。袁宗第一看见这种情形，心中ณ暗暗骂道：“好小子，原来玩的是这个诡计！”他对自己背后的一名亲兵使个眼色，便催马向前几步。他的亲兵也催马向前，紧靠他的左ุ边，手握双刀，圆睁怒目，注视敌人。袁宗第的马头同周山的马头相距不过三尺，勒马立定，故意装做不曾在意，说道：
立刻，周山的亲兵们就马鞍上斩了白公鸡头，将鸡血洒在酒中ณ，捧到เ他和周山的两个马头的中ณ间。就在这大家紧张得要停止呼吸的片刻，那ว个捧着盘子的亲兵平日深知袁宗第是李闯王手下的有名虎将，禁不住双手震颤。宗第微微一笑说：
5无德不报——在此处的意思是有功就有奖赏。这句诗出于《诗经·大雅》。
7且加殊锡焉——将给予不一般的奖赏。
“皇上，那签上怎么เ说的？”
“往团城上看看！”
献策笑着说：“大公子有一乡试同年，姓牛名金星字启东，可还记得？”
“弟知道得很清楚。牛启东从北京回来，绕道西安访友不遇，转回卢氏。李自成对他十分仰慕，且对他的遭遇十分不平，趁他从商州境内经过，出其不意，强邀而去。牛启东费了许多唇舌，才得脱身回家。地方士绅对启东素า怀忌恨，知县白楹又想以此案立功，遂将启东下狱，判成死罪，家产充公。可惜启东一肚子真学问，抱经邦济世之志，具良、平、萧、曹1之才，落得这样下场！”
“老神仙何人？”
“我曾听牛启东谈过此人。最近也听人说，启东本不愿往商洛山去，是因尚子明一再劝邀，才去商洛山中一趟。”
………
“把这个ฐ半掩门儿拉出去收拾了！”
自成说：“好，好，这才叫明白道理。还有谁愿意留下？”
“我知道，你们中ณ间有些人跟坐山虎沾亲带故，有些人受过他的好处，是他的心腹弟兄，还有些跟着他做了许多坏事，心中ณ有鬼。你们这些人口说愿意留下，心中实不愿留。我李闯王的心中能行船跑马，决不怪罪你们。眼下把话说清：倘若你们留แ下，过去的事既往不咎。我今后对你们一视同仁，这一层请你们放心。倘若你们把我李闯王的好心当成驴肝肺，面前一套，背后一套，放着阳关大道不走，自走绝路，打算暗投官军，背叛义军，到เ那时休怨我闯王无情，把你们斩ล尽杀绝，一个ฐ不留แ。以后你们想走也可以。只要你们不暗通官军，遵守军纪，手上干净，不管什么时候想走，我都答应。好合好散，也留แ下日后见面之ใ情。日后你们有了困难，想再来跟我，我还收下，决不责备你们，更不会一脚๐把你们踢到崖里。”
“黄昏前我对窦阿婆说的全是实话。”
“今夜五更。”
“张鼐？他……我临走时不许他离开老营，是谁命他来的？”
自成猜想准是李过正在病中ณ，对目前局势不完全清楚，不知道老营不能不留下人马，不等着同刘ถ宗敏商量就派张鼐率老营的看家人马追赶前来。他把脚顿了一下，问道：
“有些重要消เ息，王吉元说今晚向你面禀。”
“我从射虎口回来以后，正要审问他，恰好刘爷和明远来啦。我们三个人一起审问了他。他起初不肯吐实话。后来打得皮肉开花，死去活来，他支撑不住，才将他这次偷偷回来的意思说了出来。他的口供十分要紧，回老营向你禀报。”
1井拔凉水——北方แ井深，井水冬天较暖，夏天较凉。夏天刚从井中汲出的水叫做井拔凉水，特别的凉。
“有这么一壶冷茶，给我朝廷老子我也不做！”
“马三嫂，一条鱼不上钩，别ี的鱼还会上钩。你告诉二拴，要是王吉元不肯降，就勾引他手下的头目和弟兄投降，把他除掉，这是中ณ策。不能够赚开李闯王的老营寨门，可是只要他们能献出射虎口这道门户，对咱们也有很大好处。就这么เ办！”
同马三婆商量毕，宋文富回到小书房中，当下修密书一封，派人连夜送往商州城抚台行辕。抽屉中还锁着一封田à见秀的书子，是黄昏前从李自成的老营中派专人送来的，下书人已经转回射虎口了。几个月来，义军方面都是以田à见秀的名义同宋文富书简往还。这封书子的措词不亢不卑，劝他值此商洛山中风云紧急时日，与义军共维旧好，万勿受官府威迫利诱，助纣为恶，贻将来无穷后悔。现在他打开抽屉，将这封书信取出，重看一遍，冷笑一声，在心中恨恨地说：
任继荣答应一声，就同刘芳亮派来的小校腾身上马，奔向老营而去。人和马的影子眨眼间在云雾中消失，只听见渐远渐弱的马蹄声音。
“这天……恐怕有猛雨吧？”
牛金星打快毛驴，相离还有十来丈远，赶快跳下驴背，趋前同双喜相见，拱手说：
双喜不习惯同生人应酬，更不习惯说客套话，有点腼腆地说：“先生远来，太辛苦啦。俺父帅同几位将军都在前边村里恭候，转过这个山脚就到เ。”
闯王在地边笑了，心里说：“玉峰这人，对牲口也这么慈善！”他跳下马，叫见秀同他坐在田à边草地上，对身边的亲兵说：
田见秀说：“不用，牛犊力气小，也该让它歇一阵。”
李自成颇็为心动，说：“你们的建议确实很好。等破了洛阳之后，同众将领ๆ好生商议商议。咱们眼前还有很大困难。经过前年冬天的潼关大战，又经过商洛被围，老弟兄死伤很重，所剩不多。目前虽有十多万人，其中ณ旧日弟兄很少。以这十多万人而言，其中有将士们的随营眷属，有各色工匠、伙夫、马夫等等，还有办各种事务的人，实际上战兵不超过六万，其中勉强算得上精兵的不过一万多人。就拿这一点精兵说，多是新兵啊，非经过几次阵仗，才能磨炼成真正管用的精兵。靠目前这点兵力，纵横中原有余，据守一地，四面应敌，就不足了。到底如何办，等咱们攻下洛阳以后才能够看情况决定。另外，咱们军中读书识字的人太少，人马增添的很快，各营办文墨的人十分缺乏。如将来在各州县设官授职，治理地方แ，没有多的粗通文墨的人，职掌刑狱簿书，事情也不好办。”
李岩说：“闯王既然如此谦恭下士，思贤若渴，看重读书人，我想读书人慢慢都会来到เ麾下，助成大业。”
牛金星正要接着说话，忽见双喜进来，就把已๐经到เ了口边的话咽了下去。双喜向闯王禀报说，从神垕来的人马，已经有两千人到เ了郝摇旗那里，其余的人马将在今晚三更时候全数赶到เ。自成十分高兴，向李岩问：
“怎么会来得这样快？”
不等李岩开口，宋献策代他回答说：“豫东将士，思慕闯王心切，自然忘记疲劳，加紧ู赶路。我们原来以每日行军六七十里计算，想着他们大概明日下午方แ能到达，实际上他们每日走了百里以上。”
李岩点头说：“正是这个道理。”
闯王说：“你那里步兵居多，这样，弟兄们实在太辛苦了。”他转向双喜问：“给新来将士们预备的住处都停当了么？”
“我摇旗叔从前天起就亲自带着他手下的弟兄们砍树割草，搭盖窝铺，打修地灶。今早从中军营又派二百名最会搭盖窝棚的弟兄前去。人多手快，现在都准备好啦。”
李岩因为自己的人马初ม到，需要亲自回营照料é，请双喜去把人马已到เ的消息告诉红娘子，问她是不是同回营去。双喜进去片刻，回来说：
“红姐姐说，请李公子略等片刻๑，她马上就跟公子一起动身。”
说话之间，李岩和红娘子的一大群亲兵和红娘子的十几名随身健妇都将战马备好，牵到เ老营大门外的空场上，带着老营替他们准备的灯笼火把，站了一大片。闯王将李岩送出老营。随即，红娘子也在慧英等大群姑娘的簇拥中ณ走出老营。高夫人如今是义母身份，只送到二门为止。红娘子和李岩向闯王、牛金星和宋献策等—一告辞，说他们明日一早就来拜年，然后飞身上马。李自成依依不舍地站在李岩的马头旁边说：
“拜年倒不重要，我们还有话需要细谈，务请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