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学功压根没把秀春的话搁心上，将两人的行李拎到等候棚里，让秀春坐在长椅上看行李，并且叮嘱秀春道，“小春儿，乖乖坐在原地，不认识的跟你说话都不要搭理知道吗？”
周围陌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秀春样子有点迷茫，有点呆，听见陈学功这么叮嘱她，默默的点点头，这副小模样看在陈学功眼里，莫名觉得她好可怜，陈学功想也没想就去捏她的脸，只是手刚伸上去，就被秀春迅速捏住。
“春儿，来，吃个鸡腿！”
“面饼可劲吃，锅里还有。。。”
拿黄盆从锅里打上一盆热水，血兔就扔在黄盆里泡着，兔皮扔到เ房顶ะ晒干。
别ี说五毛钱了，就是一块钱秀春都不打算拿去卖，兔皮可是御寒的好东西。
秀春心里直犯嘀咕，老地。主还挺难伺候！
何铁林进来了，盛了碗面粥。
从河坝下回来，路过乡里集市，何铁林指挥秀春，七拐八拐，在一排四间红砖瓦房，外搭篱笆院的门口停了下来。
“还傻坐着干啥，快跟我进来。”何铁林拿烟袋杆子敲敲秀春的背，并不将眼前的几间红砖房放在眼里，好似它与生产队的牛棚无异。
吃完饭，锅碗瓢盆洗刷干净，秀春翻了两张破报纸出来，平铺在炕上，红糖倒一半，白糖全倒完，两包糖挨个扎好，又揣上钱拿了家里的破瓶子，去供销社ุ花六分钱打了一斤地瓜干散酒。
晚上孙有银吃了饭，碗筷一撂，就去生产队开大会，高淑芬在大铁锅里温了洗脸水，扯嗓子吆喝大丫打水洗手脸。
老太太的心情也像七八月的天，刚才还不高兴呢，现在又乐呵呵进屋吃饭去了。
靠篱笆南面的是自留地，葛万珍走之前，把自留แ地的菜砍个精光，扫完院子，秀春拿一把小锄头把地里的土刨า松软了，放着醒几天，眼下就要开春，秀春准备在地里下上菜籽，育大葱苗。
一听秀春要赖上他们，高淑芬哪能愿意啊，两手交替快速卷起了袖子。
“大嫂，你干啥？你竟然帮着死丫头来欺负我。。。”
钱寡妇摸到เ秀春的手就紧紧抓着不放，把秀春扯到自己跟前，就像是有底气了一般，对宋家二老道，“你们也看到了，春儿打小跟着我，压根就离不开我，除非我今天死了，否则你宋家人就别想把我孙家的种带走。”
秀春他外公叹了口气，对钱寡妇道，“老大姐，我只有一点要求，开春之后一定让春儿上学，哪怕上学的钱我们来出都成。”
秀春想的是她年轻，耐操性强，吃好吃差点，都是那么回事，可钱寡妇就不一样了，年龄大，身上毛病又多，再不吃点好的补补身体，哪能ม熬得过去呐！
祖孙二人吃了热腾腾的年夜饭，秀春把剩下的菜盛到盘子里，和馒头一块盖在了锅里，钱寡妇的碗拿出去洗了，又拿笼布把灶台擦了干净。
钱寡妇应了声，“可不就是享福了！”
下午，旱地队长王满武挨家挨户通知，带上破口袋，拿上记工本，去队里领粮食领钱。
饭后，高淑芬收拾了小几，让大丫去刷็碗，她自己้盘腿坐在炕上，把家里的旧棉袄拆了，棉花芯子掏出来，等雪停了天放晴，用棒棰打松软了，再晒上两天，缝上又能暖暖和和过一年。
高淑芬忍不住道，“你也省着点抽。”
“小春儿，我开个ฐ玩笑而已๐，车票钱不用给我，姑父给报销。”
秀春没有笑，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陈学功赶紧转移话题，“春儿，你吃饱了没有？再来一块鸡肉？还是鸡蛋？再不然玉米面饼？”
秀春摇摇头，打了个饱嗝，被带得转移了注意力，“我饱了，苗苗哥你自己้吃吧。”
“苗苗哥，俺还没饱。。。”说话间，桂花伸手给自己撕了一块肉，裹在玉米面饼里，大口吃了起来，含糊不清对陈学功道，“苗苗哥，俺还想再吃一个鸡蛋。”
“。。。。。。”
没几时，车厢内熄了灯，黑不溜秋一片，外面也是黑灯瞎火，火车也不知道哐当到哪儿了。
起初ม秀春还趴在窗口对外看，哪怕啥也看不见她也一身的劲，可是没撑多久ื就开始犯困了，坐在那里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陈学功看在眼里，刚ธ想把秀春的脑袋揽靠到เ自己้肩膀上，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手腕，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轻咳了一声，低声对秀春道，“小春儿，实在困了就枕到เ我腿上，你横着睡，我趴在桌上。”
秀春猛地摇摇脑แ袋，“那ว我趴着睡。”
火车上的小桌短，只够靠窗坐的人趴，秀春趴着睡，那陈学功只能双手抱臂仰靠在座位上，晃晃荡荡熬了半夜。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摇了摇他胳膊，一个激灵醒了。
“苗苗哥，我想上茅坑，我不知道在哪儿，你带我去茅坑。”
晚上吃太多喝太多，秀春是被尿给憋醒的，她倒想自己去上茅坑，可是不知道茅坑在儿，而且这东西晃荡来晃荡去，晃得秀春心里翻江倒海ร的恶心，憋了好久，实在憋不住了，只能ม把陈学功喊醒。
陈学功认命的领ๆ着秀春去了两节车厢间的卫生间，并且对秀春道，“小春儿，这叫卫生间，不叫茅坑。”
秀春管不了那么多，她快憋死了，进去反关上门，好一阵才出来，她刚在里面吐了。。。
上了卫生间，陈学功又领她去洗手台洗手，并且告诉她，“这是水龙头，这样拧一下水就能ม从里面出来。”
“没有井，没有江河湖泊，水从何处来？”
陈学功只当她长在乡下没见过这些东西的缘故，耐心解释道，“每节车厢都有个ฐ水箱，水箱里装ณ满了水，只能洗手脸最好别饮用，火车每停下一站，列车员就会往水箱加水。”
秀春哦了一声，又道，“那咱们头顶上亮的东西呢？”
陈学功明白了秀春的意思，纠正道，“那ว叫电灯，乡下暂时还没通电å，城市里家家户户都有，电灯要通电å线，电线是传递电源的媒介，电主要由煤炭或水力发出来。。。车厢里之ใ所以有电å，是因为ฦ每节车厢底下都有一台发电机，火车运行时带动发动机转动就可以发电å。”
太复杂，秀春听不明白了，晕晕乎ๆ乎的点头，在水龙头下洗了手脸，还漱了漱口。
两ä人抹黑回了自己的座位，刚坐下没一会儿，秀春又被晃荡的心里翻江倒海ร，推推陈学功，她要出去。。。
“又要上厕所？”
秀春皱着眉头，忍住心里的恶心，“苗苗哥，我想吐。。。”
“我的天。。。小春儿，你晕火车了。。。”
连着吐了两次，把晚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坚强如杨小将，此时也没精打采了，脚๐踩棉花，晕晕乎乎感觉自己้随时都能ม升天。
秀春这副模样，陈学功不放心，干脆站了起来，对秀春道，“小春儿，你平躺着，趴着睡挤压到เ胃部，更容易吐。”
“我睡了，那你坐哪儿。”
“苗苗哥，坐俺这，俺两个挤挤就能ม坐下了。”
桂花也醒了，往里面挪了挪屁股，要给陈学功腾出一个ฐ位置，惹得同她坐一块的中年男人不乐意了，“小同志，夏天热，能ม不能别总往我这儿挤。”
“大叔，你咋这么เ没有同情心呐，没看到俺苗苗哥他妹子晕火车啦，俺苗苗哥没处坐，让点位置给他咋啦！”
桂花嗓门大，她这一嗓子，把车厢里大半的人都喊醒了。
眼看这两人要起争执，陈学功忙道，“大叔您别ี动火，都少说两句，我不坐，我坐地上就好。”
中年男人也是被桂花烦得不行了，兖州ะ站那ว会儿，坐他旁边的乘客已经上了火车，但身边这个叫桂花的小同志死活不挪位置，非要让乘客跟她奶奶坐一块。
中年男ç人也年轻过，忍不住要感慨上一句，红颜祸水啊！
陈学功盘腿坐在过道上，拍拍空出来的座位，对秀春道，“这下行了，小春儿你赶紧躺下，不然一会儿你又该吐了。”
秀春心生感动，照陈学功意思平躺了下来，并且将脑แ袋对过道口，用陈学功的话来解释，火车虽然晃荡，但中间肯定比两边晃荡的幅度要小很多。
陈学功又道，“手腕中间上两寸的地方有个穴，叫内关穴，小春儿你自己用力揉按一会儿，能缓解晕车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