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只喊了初一过来，让她跟着她们一起吃。这时候忽然有人经过阿秀她们的桌边上，瞧见那满满一碗菜上头盖着好几块肉，便转身指着那打菜的刘婆子骂道：“你这个捧高踩低不识好歹的婆子，凭什么给她们这一碗都是有肉的，给我这一碗里头，全都是萝卜？我告诉你，这可是拿去大少爷房里给清瑶姐姐吃的！”
厨房这种地方，最是消息灵通，今儿一早刘婆子就听文澜院的小丫鬟说，世子爷交代下去，如今把文澜院里头的账务交给新来的一个叫阿秀的小丫ฑ鬟。刘婆子一打听，原来阿秀就是那个和阿月最要好的小丫鬟，果然也是像年画ฑ上下来的人一样，漂亮的不像话。所以刘婆子见了她们来吃饭，自然是要殷勤些，没有另外给她们开了小灶再炒一个菜算是好的了，如今瞧见清瑶的跟班还这样颐指气使的说话，哪里会怕，只梗着脖子道：“一勺子下去，有多少肉就吃多少肉，有多少萝卜就吃多少萝卜，想只吃肉不吃萝卜，除非当主子去。”
赵暖阳只规劝萧谨言道：人不轻狂枉少年，当初他若是不执意要跟着赵将军去边关，这会儿只怕还是京城里头有名的纨绔子弟。萧谨言只被他说的热血沸腾，越向往起长缨在手的那种感觉。
萧谨言只笑道：“你懂什么，她初来乍ๅ到的，各处都看看走走才能熟识一些，清霜清漪她们，谁没去过几次豫王府。”
孔氏对赵姨ถ娘那是恨之入骨的类型，一听她的那几个ฐ丫鬟，更是连连点头，正还想说两ä句呢，那边洪妈妈只又补充道：“清霜再好，也是老太太那边的人，太太可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在世子爷身边种下个火种来。”
谁知春桃还没走到文澜院，便被外头传话的人拦住了，只忙不迭就折了回来，匆匆进了孔氏的房中道：“太太，宫里头有人来传话，说是豫王妃在宫里头晕倒了，皇后娘娘请太太进宫去呢！”
方姨ถ娘眼梢一挑，狠狠的盯向香芸，吓得她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方姨娘便站起来，转身对宝琴道：“你去绣阁把那个叫阿秀的丫鬟喊过来，就说我有话要问她。”
正说着，宝善堂的大夫和兰老爷一同进了院子，方姨娘慌忙收起了脸上狠戾的神色，端着一副愁容迎上去：“老爷，婉姐儿这才去一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爷可要给婉姐儿做主。”方姨ถ娘说着，只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引着兰老爷和大夫进去。
“你在许国公府教训丫鬟，就跟我有关系。”小男ç孩昂着头，用眼梢稍微瞟了一眼阿月，继续道：“她值几两ä银子？我买了。”
“你大白天的欺负一个小丫鬟，就有天理了吗？”小男孩只说着，上前就牵着阿月的手，拖着她往前走了两步，转头看了一眼阿月脸颊๐上红肿的手指印，小声道：“走，我带你去见老太太，让老太太给你做主。”
萧瑾瑜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只凑到孔氏的耳边，悄悄耳语了几句。孔氏立时就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萧瑾瑜一番๘，问道：“当真是？”
孔氏只好奇道：“你预备怎么说？”
阿秀尴尬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接过了萧谨言手中ณ的油灯，转身一边走一边道：“君子远庖厨，公子还是到外面等着吧。”
阿秀扭过头看了萧谨言一眼，前世他那样宠爱自己，在自己跟前，何时有过这样惊恐懵懂的表情？阿秀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不忍心说一句狠话，只开口道：“那你进来，在我边上坐着吧，外头天冷。”
朱氏只笑道：“我正说呢，她们两个ฐ都是本地的，只怕过年家里人会惦记，果真是接来了。”朱氏说着，只又从盘子里另拿了一个荷包，命丫鬟递到了阿月的手中ณ道：“拿着吧，好好回去过个年，明日下午记得回来，给姑娘再整理整理东西。”
阿秀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只开口道：“太太，我家住世康路，不知道离这儿多远。”前世阿秀鲜ຒ少出门，所以对于京城的地理位置方面，并不是很熟悉。
兰嫣那一巴๒掌用足了气力，一掌下去只觉得手心都麻了起来，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愤恨的表情。兰婉平常也是娇็气跋扈习惯了，此时却已被打懵了。方แ姨娘从没瞧见过兰嫣这个样子，愣了半刻๑，才如泼妇般开口道：“打人了打人了，你们还不快告诉太太，大姑娘跑到我的院子打婉姐儿来了。”
兰婉和方姨娘虽然是小地方出来的人，但对这样的习俗也是知道一二的，闻言便有些心虚，只开口道：“大姑娘说的什么เ话，大姑娘如今大了，太太张罗你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怎好让太太再操心婉姐儿，听说太太今儿身上不利爽，大姑娘怎么没在太太跟前服侍？”
正院里头，几个大丫ฑ鬟正领着几个小丫鬟在扫尘。泓哥儿、潇哥儿跟着几个小厮小丫鬟在院子里头捉迷藏，阿秀端着一个托盘，里头整整齐齐的码着百来个ฐ的大红荷包，从门槛ນ外头进来。
阿秀也才不过十岁，正是瘦弱的跟麻杆一样的年纪，一下子也没站稳，一屁股就摔在了地上，满盘子的荷包散了一地。
萧谨言深呼了一口气，这八年前的空气其实和八年后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阿秀还在。
“下次你要是再让我瞧见撅着屁股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横竖到下面去，找了你爹娘，你们也好一家团聚了，就留着我这个老不死的，一个人熬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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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只端起茶盏，略略抿了一口，那边邢妈妈只上前道：“太太，夜深了，奴婢给你换一杯清茶吧。”
清霜只呵了一口气，将冻僵的一双手揉了揉，笑着道：“打听出来了，说起来，还有些沾亲带故的呢！”
“兰家？哪个ฐ兰家？”
下午雪下的小了许多，用过了午膳，兰嫣在房里歇中觉，阿秀趁着这个空当，往观音殿那ว边跑了一趟。她本就身量矮小，方แ才的积雪还未来得及清扫，铺在冗长的巷道里头，阿秀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
一旁的小和尚见了，忙不迭就上前，把阿秀扶了起来。阿秀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抬起头瞧了一眼那小和尚，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谈话见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和尚从禅房里头出来，眉清目秀、皮白瘦削，穿着宽大的僧袍，让人看着忍不住心酸。洪欣宇瞧见他，只上前在他肩上轻轻的锤了一把：“我听说和尚大多数都是白白胖胖的，怎么你越养越瘦了？”
洪欣宇只笑道：“果然当了和尚就不一样了，说话透着一股子的禅味。”
阿秀拿出赶制了几天的两个荷包，摘了几朵腊ຘ梅花偷偷的放在里头，想等一会儿去上香的时候，放在佛龛，等香客们都磕过了头，开过光了，把那兰花纹样的送给兰嫣，还有一个青竹图样的，自己留着。
兰嫣和锦心正在那边欣赏那ว两枝腊梅，兰嫣更是如水的心思，闻着花香，还不时蹦出两句诗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ด动月黄昏。”
“前日世子爷确实头疼过一会儿，也请太医看过了，太医说大抵是风大，着了凉，到晚上喝了一帖药就已经好了，这几日倒也没犯过了。”清霜只一五一十的回道。
清霜如何不知老太太对她的心思，只恭敬的福了福身子道：“老太太说的是，明儿世子爷去紫卢寺上香，奴婢会在世子爷身边跟着。”
萧谨言抬起眼皮看了清霜一眼，见清霜那丹凤眼微微的眨了眨，顿时就明白了。一边支着脑แ门做难受状，一边还假作开口道：“不打紧，一阵子就过去了。”
萧谨言本就是一个内敛的人，再加上这十六岁皮囊里头装的是一个二十岁的芯子，也做不出那ว种头疼欲裂ฐ的夸张表情。可偏生表情越隐忍，越就让孔氏信以为真，只一下子就眼泪汪汪的看着萧谨言，一叠声吩咐道：“快……快去请太医来。”
阿秀有些认床，一晚上睡得不甚安稳，早ຉ起的时候眼睑下黑漆漆的一圈，活像个小熊猫。一旁的阿月打了个哈欠起来，瞧见阿秀这模样，一下子就吓醒了，只蹲在床上问道：“阿秀阿秀，你的眼睛怎么这样了？”
阿月扑通一下跳下铺盖，这十二月的天，天寒地冻的，她光着脚๐丫子，又跳起来，坐到เ床上穿起衣服。阿秀瞧着阿月的小模样，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想当年自己刚进国公府的时候，也是这么เ傻不愣登的。
“自然是要学的，刺绣、针ฤ线、裁剪、这些女红是样样都要学精的，姑娘还要学琴棋书画，花在这些上头的功夫自然少了许多，所以这些都要你们帮衬着，以后你们就是姑娘的左右手了。”
邢妈妈才到门口，就瞧见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大丫鬟从里头迎出来，见了邢ฦ妈妈只开口道：“才说是时候来了，可不就到了。”那丫ฑ鬟说着，只上前打量一眼阿秀和阿月，笑着道：“果真是粉嘟嘟็的人儿，有这样的人陪着姑娘过去，我也放心了。”
“大叔，我瞧着方才那老妈妈穿戴的都很好，心想肯定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妈妈吧。”
阿秀低头，略略撇了撇嘴角，小声道：“大叔，我不想去这样大户人家，门第矮一点的没关系，我只想二十岁被放出来。”
阿秀说着，只退后了，向萧谨言福了福身子道：“原本奴婢就是新来的，也当不得管理世子爷房内账务的重任，不如让清瑶姐姐继续管着，以后若是清瑶姐姐要走了，再换人也不迟，若是不走，只等少奶奶进门了，再给少奶奶也不迟，奴婢年纪小，算学也不精通，爷要是让我管那起子事情，奴婢就没有时间做针线，服侍爷了。”
阿秀对萧谨言算是了解的，知道他疼起人来便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自己，所以特意说的可怜巴巴的，萧谨言一听，果然觉得管理那ว些账务琐事很是劳心，只想了想道：“那ว就按你的意思吧，账本先在清瑶那ว边放着。”反正等阿秀成为国公府少奶奶的那ว一天，也能ม名正言顺的接下来。
清漪哪里知道她这一求情，居然掉下这么大一个ฐ馅儿饼来，一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方แ才给清瑶请病的话已经说了出来，一时间也收不回来。只听萧谨言接着道：“既ຂ然清瑶病的那么厉害，那就先让她出去养病，等好了再回来吧。”清漪这会儿子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只咬唇点了点头。
一时间荣安堂那ว边派了人来传话，问萧谨言有没有收拾好了，丫鬟只回说好了，等巳๑时二刻的时候一起启程进宫。阿秀从房里出来，手上捧着一个ฐ掐丝珐琅的手炉，外头就罩着那刚刚才绣好的锦缎面子，递给萧谨言道：“把这手炉带着，仔细着凉，若是冷了就只管扔给小厮。”
萧谨言看着上头的花纹，只轻轻抚了抚，又抓住阿秀的小手看了一眼，见她小拇指上的冻疮已经看上去有些好了，也只放下了心，又嘱咐道：“天气太冷就别做针线了，有空闲的时间睡睡觉养养神也是好的。”
阿秀一时有些无语，只抿唇笑了笑，又问道：“这两ä日我们都在家，也不知道小郡王在紫卢寺如何了？太后娘娘殡天，小郡王难道不用回宫守孝吗？”阿秀虽然不太清楚，但隐约也知道，太后娘娘应该是小郡王名义上的祖母。
萧谨言这时候也想起这件事来，只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礼部那群不中用的东西，这件事大抵是没报上去，这两ä日我都没瞧见小郡王，等一会儿我进宫，跟老爷提一提吧。”
阿秀见萧谨言蹙起了眉宇，也知道他是真的着急了，只小声劝慰道：“爷不用着急，这些事情还要慢慢来。”
这时候外头又有人进来问话，萧谨言便起身离去，阿秀上前两ä步，替萧谨言挽起帘子，奈何自己้身高不够，萧谨言便弯下了腰，就着她的身高从房里头出去，那样子格外的有趣。
几个大丫鬟都在廊下目送萧谨言离去，瞧着小厮跟着萧谨言往外头去。阿秀依稀记得前世太后娘娘死后，许国公府也是这样忙成一团，那ว时候欣悦郡主ว已๐经嫁入国公府，萧瑾璃也出阁了，可这一两个ฐ月时间耽误下来，也不能没有一个ฐ管家理事的人，所以赵老太太便让赵姨娘管家，孔氏则让兰姨娘掌管庶务，那ว一段日子正是国公府最乱ກ的日子，闹出不少笑话来，也不知道这一回，会是个什么เ光景了。不过横竖这些事情和自己้没什么关系，阿秀便也没有多想。
清瑶先听了清漪说萧谨言那边先不要让她交账本了，顿时就高兴的病好了一半，再听说萧谨言已经准了她出去养病，一下子又蔫了起来。出去养病，不在萧谨言的眼皮子底下，等自己再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萧谨言把她忘记到什么犄角旮旯ຕ里了。清瑶只叹了一口气，心情依旧ງ好不起来。
“依我看，世子爷对那ว小丫鬟倒是言听计从的很，今儿要不是那小丫鬟开口，只怕世子爷也不会收回成命，我们不如表面上与她交好一些，也省得世子爷不待见我们。”清漪只帮清瑶出谋划策道。
清遥闻言，只恨恨道：“我就是不服，她是哪里来的野丫头，也配跟我们平起平坐的吗？”
清漪也被清瑶说中了痛处，只跟着道：“不过就是那张脸好看了些，只是如今她才十岁，便出落的如此，以后等再大了，只怕国公府也找不出几个这样出挑的了。”
清瑶只咬了咬牙，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拳头，心里暗暗想到เ：男人有几个ฐ不是爱美的，若是借个ฐ什么由头，把她那张脸弄花了，只怕她也就完了。清瑶想到这里，脸上便露出了扭曲的笑来。